第十六章 起死回生 [5]
却是一旁的卓玉莲嘻嘻一笑,说:“他们的卖买,完全是‘袖里乾坤’不信你再仔细看看。”
也只是那么一瞧之间,玉柱子立刻明白。
原来这也是赤眉镇市集上的一种风俗习惯,如果出售这种骡、马之类的大宗买卖,都需要有中间人的拉线,而中间人拉线的方法,就是把手互伸到对方的袖子里,以几个指头作数字,以银两为单位,把所需的货,由袖管中传给对方,然后再把对方的还价,再由袖管中传给买方。
玉柱子觉得很好玩,但他却无意这么做。
只见他一走入这个广场,立刻引来许多人的注意,因为,他所拉的那匹“踏雪无痕”千里马,任何识马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叹。
二人走在一群马贩中间,在中间人的引介下,玉柱子很干脆的卖了一匹极为壮健的酱黑色大马,并为卓玉莲也选购一副上好的马鞍,全部也不过一个小小的金元宝,这在玉柱子来说,算是很便宜的了。
也就在卓玉莲跨上马鞍,玉柱子也跟着坐上他那匹“踏雪无痕”的时候,突然一声“吱吱”的尖叫声。
玉柱子愣住了,难道这是自己的错觉?
不可能,明明自己清楚的听到猴子的叫声。
于是,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四下张望,好一阵子,什么也没有,他似是有些失望。
“咱们上路吧,你还在瞧什么?”
卓玉莲不知猴子与玉柱子的感情,已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在她觉得,一只猴子失掉,不应该像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轻声一叹,玉柱子调转马头,也就在他即将抖动绳鞴,策马赶向已走远的卓玉莲时候,突然间,又听到“吱吱”的狂叫,而且更加杂击木桌的声音。
玉柱子这一回,可看的真切,原来在一群山羊堆里,放了一个木笼子,笼子里正有一只伤痕累累的猴子,连连翻蹦“火眼金睛”望着自己。
玉柱子大叫一声,道:“原来你被人捉住了!”紧接着,一个翻身,跳下马来,一经冲到那个笼子跟前。
“这是谁的木笼,快打开。”玉柱子吼道。
“你这位老乡,可是想买这猴子?”一个穿大褂的中年乡下人,长了一脸老实相,微笑着问玉柱子。
“快把它放出来。”
“老乡,你是在开玩笑吧。”
“谁给你开玩笑,快放它出来。”
“我说你这位公子爷,你就没有想想看,我要是把它放出来,它准定撒腿就跑,你去给我追呀。”
玉柱子一急,又吼道:“它不会跑,你把它先放出来,听到没有?”
“我看你是有些不对劲,这样吧,你公子爷随便出个价,我立刻把它连笼子交给你,到时候不要说是你放了它,就算是你把它煮吃掉,我也不会过问的。”
玉柱子的吼声,已引来十多人的围观,更把走远的卓玉莲,也引回了头。
“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走?”卓玉莲在马上问。
“找到啦!我找到我的猴子了。”玉柱子喜不自胜,挥着双手对卓玉莲说。
“在哪儿?”
“那,就在那个笼子里。”
他话才刚落,就见那个老实的乡下人,急急的叫道:“喂,你在说些什么?猴子是你的?”
玉柱子点点头,说:“不错,这猴子是我的。”
那乡下人似是很生气的样子,说:“笑话,昨天一大早,我同我儿子在黑松岭上砍柴,发现山崖上有四五头狼,围着一棵老松树,吼叫着不肯离去,是我们父子二人,挥动刀斧,把狼群赶走,这才发现老松树的枝权上,坐着这头受伤的猴子。也够奇怪的,它一下子跳到我儿子怀里,一点也不怕人似的。本来我儿子是不卖的,只是我们的屋子小,哪还能住个骚猴子,所以才把它也带到市上来。”
他似是稍微消了气,这才又缓缓的说:“如果这是你的猴子,怎么会跑上黑松岭?”
怎么跑上黑松岭?玉柱子有说的必要吗?
于是,他抻手入怀,摸出一锭金元宝,一下掷给那个乡下人,面色温和的,说:“这锭金子足可买上一匹良驹,只是我必需要说明一点,就是这金子不是买这猴子,因为它根本就是我的猴子,我之所以给你这锭金子,是因为你父子二人,救了我的猴子,以此作为报答。”
“这这……这太多了吧,三两钱银子就足够了!”
不要说是那个乡下人目瞪口呆,就算是四周围的人,也都称羡不己。
“快把猴子放出来吧。”
“是,是,是!”乡下人连木笼一起捧给玉柱子。
摇摇头,玉柱子说:“我只要你把猴子放出来,我不需要这个木笼。”
于是,木笼打开了。
终于,猴子一头钻入玉柱子的怀里。
抚摸着怀里的猴子,玉柱子眼泪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却见那猴子,竟然伸出小舌头,把玉柱子的泪水舔入口中。四周看的人,无不感动,连那个手中紧握着金元宝的乡下人,突然也觉出,金子是有价的,而友情是无价。
天底下再也没有其他的事让玉柱子高兴的了,他治好了臂膀的毒掌伤,也找回了它自小与之为伍的猴子,玉柱子真的又站起来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玉柱子这时候真正的体会到这句话,因此,他在卓玉莲面前,似是换了个人一般,有说有笑。而卓玉莲,这位跑江湖卖艺而又兼卖狗皮膏药的江湖女子,反而变得沉默起来。
女孩子一变沉默,心事也就多了起来。
卓玉莲年不过十七,半大不大的一个姑娘家,有许多话,是难以启齿的,就因为难以开口,这才不得不沉默了。
一出了赤眉镇,玉柱子在马上笑道:“咱们一路驰回伊川,就不用那么急惊风的穷赶路了。”
卓玉莲白了玉柱子一眼,说:“是不是你的事都办完了,用不着再急赶了?”
“是呀!”玉柱子在马上嘻嘻一笑。
“真是自私。”
“你在说我自私?”
“就算是吧。难道不是?”卓玉莲樱桃小嘴又开始一翘一翘,而玉柱子就是打心眼里喜欢她这个样子。
于是,故意的说:“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嘛。”
“我的小王爷,民女哪儿敢呢?”
玉柱子仰天打了个哈哈,问道:“我如今并非小王爷,你也不必口称民女,倒是你心里的疙瘩,说出来,免得会憋出病来。”
卓玉莲被一逼,只好没话找话的说:“难道你忘了我三位兄长,还眼巴巴的等在伊川?”
“等两天有什么关系?”
“对你当然没有关系,可是对我们,就大大的不同。”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玉柱子故意伸长脖子,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但卓玉莲并没有笑,反而垂下头来。
她骑在马上的美姿,本来是诱人的,如今再加上一些淡淡的愁,就更叫玉柱子动心。
玉柱子自然的与卓玉莲并马前驰,更自然的伸出右手,拉过卓玉莲攀在马鞍上的左手,笑问道:“那就说说看,你们兄妹的困难,也许我能帮上手。”
卓玉莲叹了口气,但她并没有把玉柱子握的左手抽回来,只是女人常见的忧怨气质,一种叫男人无法摆脱的柔情,柔柔的表示出来。
在一阵沉默过后,卓玉莲这才一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而天际却是白茫茫的一堆堆浮云。
叹了一口气,卓玉莲道:“玉柱子兄,你是看到的,我们兄妹四人,所住的是茅屋,吃的是粗茶淡饭,这一趟江湖行,原本指望在大地方,多赚几两银子,也好过这个年,哪里会想到,竟然在洛阳城,出了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银子没有赚,年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却偏就无法把祸事摆平。我爹的神位,我兄弟一向出门,都带在身边,如今也留在洛阳城外的那家饭铺里。”
微微一窒,有些抽噎的又道:“你想想这一连串的事,怎么能叫人安得下心?”
于是,玉柱子紧捏了一下卓玉莲的左手,哈哈一笑,说:“你这是问题,而且也都是大问题,可是遇上我玉柱子,你们的一切问题,从此一笔勾销。你尽管放心,咱们这回,大摇大摆的走进洛阳城,不要说那家饭铺,就是肃王爷的大门,咱们也走上个几来回。”
说着,玉柱子得意地笑了。
卓玉莲也笑了,但她却在笑的时候,伺机反而把那只被玉柱子紧握的左手,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