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9]
张连道:“可是我却是最想死的那种人。”
卫紫衣道:“你为什么想死?”
张连道:“因为我得了一种病。一种非常痛苦,可是却又治不好的病。”
卫紫衣道:“什么病?”
张连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病,有一个高明的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中有一个很大的瘤子,这个瘤子一天天长大,他断言我只能活一个月。”
卫紫衣道:“就算是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你为什么现在就要死?”
张连道:“你不知道这种病的痛苦,当病发作的时候,我只有一块块割自己的肉。可是割肉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这种病的痛苦。”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张连道:“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死,既然想死,当然是死在你的手上比较好。”
卫紫衣道:“这么说,你和木鹤都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的。”
卫紫衣道:“那么其他的五个人呢?”
张连道:“他们也和我一样。”
卫紫衣道:“你是说,他们也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难道他们也有想死的原因?”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他们又有什么原因?”
张连道:“他们有的人得罪了本来绝不能得罪的人,有的人被下了绝对无法可救的毒药,有的人也和我一样,得了非死不可的重病,有的人忽然觉得一生中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想用死来赎罪。”
卫紫衣道:“看来你们都是一些不幸的人。”
张连苦笑道:“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出比我们更不幸的人了。”
卫紫衣道:“不过我知道你们更是一些最可怕的人。”
张连道:“为什么我们最可怕?”
卫紫衣道:“可怕的并不是你们的武功,而是因为你们是不想活的人,不想活的人就是不怕死,天下最可怕的人难道不是不怕死的人?”
他又笑道:“一个不怕死的人已足够可怕了,现在却一下子有了七个人。”
张连道:“的确是。”
卫紫衣笑道:“不过还有一个朋友你忘了介绍。”
张连道:“谁?”
卫紫衣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和风,他道:“就是对面楼上那个站着喝酒的人。”
对面还有一个酒楼,楼上果然有一个站着喝酒的人。一个青衣人。
张连看了看那个人,道:“我的确是忘了。”
卫紫衣道:“他是什么人?”
张连道:“他是专门来看你杀人的人。”
卫紫衣道:“他是来看杀人的?”
张连道:“是的,听到卫紫衣杀人的消息,我想每一个江湖人都会想来看一看。”
卫紫衣道:“确切地说,他是一个想了解我的武功的人。”
张连道:“也可以这么认为。”
卫紫衣道:“我并不反对有人看我的武功,所以你可以对他说,如果他想看的话,为什么不到这里来?”
张连笑道:“他不会来的。”
卫紫衣笑道:“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想死的人。”
张连道:“是的。”
这时木鹤已走了过来,其他的五个人也离开了自己的桌子,七个人不经意地围成了一个阵势,就好像一个紧握的拳头,握住了鸡蛋。
卫紫衣就是拳头中的鸡蛋。
这一战并不是卫紫衣想看到的,他近年来的杀气渐淡,已不太喜欢杀人。
不过他今天已不得不杀人,不是杀一个,而是七个。
张连叹道:“卫大当家,现在你可以杀人了。”
第一个动手的果然是他。
他动的是飞刀,一动就是三十二把飞刀。
三十二把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打出,打向卫紫衣身上每一个重要的地方。
卫紫衣知道,张连的飞刀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他只是希望这三十二把飞刀能为同伴制造机会。
制造杀死卫紫衣的机会!
他们虽然是来送死的,可是他们最希望的当然还是杀死卫紫衣。
卫紫衣在张连的飞刀出手的时候,已跃向了木鹤。
他知道木鹤的武功在这七个人当中是最高的。
打蛇要打七寸,杀人要打咽喉。
七寸和咽喉都是弱点,可是木鹤并不是弱点,木鹤是最强的。
卫紫衣这样做的理由是,一个人的第一招是最可怕的一招,所以卫紫衣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招浪费在一个不重要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木鹤。
卫紫衣并没有拔剑。
只要是卫紫衣出手,无论是手还是剑都是一样的可怕。
卫紫衣一拳打向了木鹤的咽喉。
直直的一拳,没有任何花招的一拳。
木鹤明明看到了这一拳,明明看出自己有三种方法可以避开这一拳,可是他还是没有能避得过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咸,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唯一不服气的是,自己练了三十年的武功,居然连卫紫衣的一拳也没有能躲过。
可是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呢?
在卫紫衣出拳的时候,已有飞刀到了他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卫紫衣的身体忽然不见了。
就像空气一样不见了。
所有的飞刀都落了空,所有的人也都失去了进攻的目标。
卫紫衣当然没有长翅膀,他只不过是从两个人的中间挤了过去,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太大,至多只能钻过一只老鼠,卫紫衣并不是老鼠,不过他却很随便地钻了过去。
这样他就到了一个人的身后,这个人用的是一对判官笔。判官笔是一种很短的兵器,短的兵器当然很灵活,所以在卫紫衣一到这个人的身后时,这个人也向后打了过来。
他这一招很有名堂,是判官笔法中最著名的一招。
如果这一招用在别人的身上,当然是很有效的一招,可惜他遇到的是卫紫衣。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他只不过有一点点可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