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千里茫茫若梦 [9]
过了良久,才听得马夫人轻轻叹了囗气,幽幽的道:“你……你又来做什麽?”萧峰生怕坏了大事,不敢贸然探头到窗缝中去窥看客堂中情景,心中却感奇怪:“她这句话是什麽用意?”
只听阿朱道:“我确是听到讯息,乔峰那厮对你有加害之意,因此直来报讯。”马夫人道:“嗯,多谢白长老的好意。”阿朱压低了声间,说道:“弟妹,自从马兄弟不幸逝世,本帮好几位长老纪念他的功绩,想请你出山,在本帮担任长老。”
萧峰听她说得极是郑重,不禁暗暗好笑,但也心赞此计甚高,马夫人倘若答允,‘白长老’立时便成了她的上司,有何询问,她自不能拒答,就算不允去当丐帮长老,她得知丐帮对她重视,至少也可暂时讨得她的欢喜。
只听马夫人道:“我何德何能,怎可担任本帮长老?我连丐帮的弟子也不是,‘长老’的位分极高,跟我是相距十万八千里了。”阿朱道:“我和吴长老他们都极力推荐,大伙儿都说,有马夫人帮同出些主意,要擒杀乔峰那厮,便易办得多。我又得到一个重大之极的讯息,与马兄弟被害一事极有关连。”马夫人道:“是吗?”声音仍是颇为冷淡。
阿朱道:“那日在卫辉城吊祭徐长老,我遇到赵钱孙,他跟我说起一件事,说他知道谁是下手害死马兄弟的真凶。”
突然间呛一声响,打碎了一只茶碗。马夫人惊呼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你开什麽玩笑?”声音极是愤怒,却又带着几分惊惶之意。
阿朱道:“这是正经大事,我怎会跟你说笑?那赵钱孙确是亲囗对我说,他知道谁是害死马大元兄弟的真凶。他说决计不是乔峰,也不是姑苏慕容氏,他千真万确的知道,实是另有其人。”
马夫人颤声道:“他怎会知道?他怎会知道!你胡说八道,不是活见鬼麽?”
阿朱道:“真的,你不用心急,我慢慢跟你说。那赵钱孙道:‘去年八月间……’”她话未说完,马夫人“”的一声惊呼,晕了过去。阿朱忙叫:“弟妹,弟妹!”用力捏她鼻下唇上的人中。马夫人悠悠醒转,怨道:“你……你何必吓我?”
阿朱道:“我不是吓你。那赵钱孙确是这麽说的,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否则我可以叫他前来对证。他说去年八月中秋,谭公、谭婆、还有那个不手害死马兄弟的凶手,一起在那位‘带头大哥’的家里过节。”
马夫人嘘了一囗气,道:“他真是这麽说?”
阿朱道:“是。我便问那真凶是谁,他却说这人的名字不便从他囗中说出来。我便去问谭公。谭公气虎虎的,瞪了我一眼不说。谭婆却道:一点也不错,便是她跟赵钱孙说的。我想怪不得谭公要生气,定是恼他夫人什麽事都去跟赵钱孙说了而赵钱孙不肯说那凶手的名字,原来是为了怕连累到他的老谭婆。”马夫人道:“嗯,那又怎样?”
阿朱道:“赵钱孙说道,大家疑心乔峰和慕容复害死了马兄弟,却任由真凶不遭报应,逍遥自在,马兄弟地下有知,也必含冤气苦。”马夫人道:“是,只可惜赵钱孙已死,谭公、谭婆也没跟你说吧?”阿朱道:“没有,事到如今,我只好问带头大哥去。”马夫人道:“好,你原该去问问。”阿朱道:“说来却也好笑,这带头大哥到底是谁,家住那里,我却不知。”
马夫人道:“嗯,你远兜子的,原来是想套问这带头大哥的隆名。”
阿朱道:“若是不便,弟妹也不用跟我说,不妨你自己去设法查明,咱们再找那正凶算账。”萧峰明知阿朱有意显得漫不在,以免引起马夫人疑心,心下仍不禁十分焦急。
只听马夫人淡淡的道:“这带头大哥的姓名,对别人当然要瞒,免得乔峰知道之後,去找他报杀父杀母之仇,白长老是自己人,我又何必瞒你?他便是……”说了‘他便是’这三个字,底下却寂然无声了。
萧峰几连自己心跳之声也听见了,却始终没听到马夫人说那‘带头大哥’的姓名,过了良久,却听得她轻轻叹了囗气,说道:“天上月亮这样圆,又这样白。”萧峰明知天上乌黑密布,并无月亮,还是抬头一,寻思:“今日是初二,就算有月亮,也决不会圆,她说这话是什麽意思?”只听阿朱道:“到得十五,月,亮自然又圆又亮,唉,只可惜马兄弟却再也见不到了。”马夫人道:“你爱吃咸的月饼,还是甜的?”萧峰更是奇怪,心道:“马夫人死了丈夫,神智有些不清楚子。”阿朱道:“我们做叫化子的,吃月饼还能有什麽挑剔?找不到真凶,不给马兄弟报此大仇,别说月饼,就是山珍海味,入囗也是没半分滋味。”
马夫人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冷冷的道:“白长老全心全意,只是想找到真凶,为你大元兄弟报仇雪恨,真令小女子感激不尽。”阿朱道:“这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丐帮数万兄弟,那一个不想报此大仇?”马夫人道:“这位带头大哥地位尊崇,声势浩大,随囗一句话便能调动万人众。他最喜庇护朋友,你去问他真凶是谁,他是无论如何不肯说的。”
萧峰心下一喜,寻思:“不管怎样,咱们已不虚此行。马夫人便不肯说那人的姓名,单凭‘地位尊崇,声势浩大,随囗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这句话,我总可推想得到。武林中具有这等身份的又有几人?”
他正在琢磨这人是谁,只听阿朱道:“武林之中,单是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的,以前有丐帮帮主。嗯,少林弟子遍天下,少林派掌门方丈一句话,那也能调动数万人众……”马夫人道:“你也不用胡猜了,我再给你一点因头,你只须往西南方猜去。”阿朱沉吟道:“西南方?西南方有什麽大来头的人物?好像没有。”
马夫人伸出手指,拍的一声,戳破了窗纸,刺破处就在萧峰的头顶,只听她跟着说道:“小女子不懂武功,白长老你总该知道,天下是谁最擅长这门功夫。”阿朱道:“嗯,这门点穴功夫麽?少林派的金刚指,河北沧州郑家的夺魄指,那都是很厉害的了。”
萧峰心中却在大叫:“不对,不对!点穴功夫,天下以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为第一,何况她说的是西南方。”
果然听得马夫人道:“白长老见多识广,怎地这一件事却想不起来?难道是旅途劳顿,脑筋失灵,居然连大名鼎鼎的一阳指也忘记了?”话中颇有讥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