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昏林森厉影 危岩密莽奔高人 [2]
到顶一看,前面忽有白光闪动,定睛一看,果是大片湖荡,相隔约有一两里路,天光由四面环绕的密林高树之中透将下来,照在那数十亩方圆的湖荡之上,宛如一片极大的晶镜,吃四围暗影一衬,更显光明。再看湖对面小山脚下,只有几株大得出奇的古木,既无房舍,又无崖洞,天光反映,看得逼真,不像有人居住神气。虎啸之声己止,连人带虎全都不见。公亮想起未了一次虎啸好似就在前面,相隔湖荡不远,连爱妻呼声俱都听到,按说应该临近,如何不见?以为下面林木阴森,光景黑暗,也许人在山下,虎的目光被树林挡住,故未看出。连喊了几声“四妹”,未听答应,一面同了秦真由暗影中觅路走下。因这一面形势更陡,藤树又密,冒失驰下反易失足,不得不加小心。知道虎女性情,这等昏暗危险之地决不会故意隐藏取笑,如何快要对面,虎、人忽然失踪?心正惊疑,人也快要走到山腰上。二人目力本强,在暗如深夜的黑林之中走了半夜,前面又有天光反映,比来路好看得多,脚底恰是一片草地,那些大树均比小山还高,立处离地只三四丈。秦真心急,又仗着一身极好轻功,一声招呼,当先往下纵去。为防万一,一手拿着特制的羊皮灯,一手舞剑,提气轻身朝公亮在后,瞥见剑光人影,所到之处果是一片平野,野草高只尺许。秦真落处还是一片空地,草都没有,连忙跟踪纵落,眼看离地不过丈许,忽听呼的一声,情知有异,忙喝:“七弟留意!”同时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往旁一侧,随同下落之势,右手紧握宝剑,偏头回望,刚发现一个似狮非狮,比狮略小,血口开张,上面现出两团碧光闪闪的凶睛,后面好似还有一段长身的怪物,由来路山腰上朝人斜蹿过来。晴道不好,一面下落,一面反手一剑,待要凌空挥去,忽听脚底一声娇叱,接连三四点寒星已由身旁飞过,朝那怪头打去。刚听出爱妻口音,忽又闻得一声虎吼,人也落到地上。黑暗之中也未看清那怪兽是蟒是兽,刚脱口喊得一声“四妹”,猛又听铜钟般轰的一声怒吼,震得木叶惊飞,簌簌如雨,两耳嗡嗡,半晌不绝,同时瞥见啸声来处现出两团金光,流星电射,由斜刺里疏林高树之间飞将过来,在暗林中略一隐现,便朝前面扑去,来势神速已极。
那带着两团碧光的怪头似被虎女暗器打中,凶晴连闪几闪,张开血口,一声极凄厉的怒啸,把头一摇,正要朝人猛冲过来,不知怎的忽然电也似急缩退回去,跟着便听虎吼连声,虎女所骑那只大虎已由怪物退路暗影中猛蹿过来,方才怒吼和那两团金光正是红-,同时赶到,由虎身上面凌空越过,朝怪头扑去。跟着便听双方恶斗腾扑和怒吼厉啸之声。
虎女、秦真相继赶到,三人聚在一起。虎女正埋怨公亮:“方才不说同行,人走之后不该冒险寻来,这一带毒虫猛兽甚多,连我到此也须小心,没有恩师和红-接应也不敢轻易越过,如何这等大胆?”公亮一听这等凶险,想起公遐夫妇必还未到,忙喊:
“四妹先莫埋怨,快寻寇兄、蓉姊,他二人和我们同来,在离此六七里的树林之中分手,音息全无,如何是好?”虎女正要发急,忽听红-吼了几声飞纵过来,怪物声影皆无,似被红-所杀。虎女忽转喜容道:“他两夫妇居然因祸得福,你们放心好了。”娄、秦二人忙问:“怎么知道,寇兄夫妇遇见了么?”虎女笑答:“我还不知底细,只听红-吼声,它说寇兄、蓉姊已被林中另一位高人救去,那是我的师怕,连我恩师也在那里。
新来妖人已早知道,恐我在此久候悬念,又料你二人既由蛇窟前面与寇兄蓉姊分路,必要误走黑林山,一个不巧,遇到山岩下面藏伏的恶虫,难免虚惊,特令红-赶来送信,就便接应,命我三人随它同去。我和红牦还是上月在森林中巧遇恩师才得见到,相识不久,他那兽语只听出一个大概。虎妈以前暗中和它来往见面,彼此吼声虽能通晓,对我却有好些意思说不出来。好在这两位师伯在森林中隐居年久,恩师和他多年旧交,不是外人。上次来见恩师还曾谈起,久想拜见,未得其便,所居山洞又极隐秘,外人难于走进,离此却不甚远。方才三哥所见狮面蛇颈之物,乃是这里藏伏多年的一条恶虫,形如穿山甲,却生着一个大头和丈许来长一条长颈,虽然猛恶,颇有灵性,只有红-能够制它。恩师因它口中腥涎所结晶粒具有解毒妙用,又最恋家,从不远出伤害人畜,离它巢穴方圆数里之内毒虫绝迹,因此不肯伤它。方才那样急叫,必为红-所制,吃了苦头。
我深知这东西的猛恶,先是恐你二人无心受伤,因其灵警非常,最爱护它的腥涎,便令虎妈绕往它的巢穴激使回斗,一面暗中掩来。不料这东西今日发了凶野之性,连身飞起,竟想伤人,一时情急,连放四枝飞针,多半被我打中。此举虽是急于救人,未免违背师命,也须前往禀告。此行一举两便,我们快走,到了路上再说吧。”
说完,先往虎背纵上,骑向前面,再令公亮居中,秦真在后,仍是三人一虎,由红-在前引路,同往西南方密林之中驰去。公亮贴坐虎女身后,见虎行之路多是巨木密林,最厌之处仅容一虎通过,稍不留意腿便擦向树上,光景又极黑暗,不到临近决看不出。
那虎随着红-绕树而驰,左转右折,时进时退,走得极快,空处极少。先恐虎行大速,一不留神撞在大树之上受了误伤,连呼“四妹将腿盘起,不要垂向虎的两旁,以免磨擦,伤了皮肉衣服!”虎女笑说:“无妨。”后来看出所过之处,无论多仄多暗,均由当中驰过,连衣服也未擦上。一问虎女,才知那虎目力特强,多么黑暗的地方都能看出老远。
云老人和隐居林中的这两位高人交情甚厚,红-当时奉命往来两地,更是轻车熟路。否则,这一带到处巨木密林,形势最险,常人到此,无论走往何方均要迷路,困在里面进退两难,早晚饥渴而死。娄、秦二人闻言才知厉害。再借灯光沿途察看,那些大树多半平地直起,粗达数抱,疏疏密密十九相同,虽有空阔之处,前进不远便被骈生巨木挡住去路,往往进少退多,舍宽就厌。三人两兽在这暗无天日,静如死域,阴森黑暗的森林之中绕越穿行,走了半个时辰还未到达。秦真坐在公亮身后,见久不到,好生奇怪,高呼:“四姊,我们和寇兄、蓉姊分手没有多时,便越过土山遇见四姊,跟着红-便到。
说他二人巧遇高人,命引我们往见,照情理说相隔定必不远,如何走了这些时还不见到?
还有土山前面不远有大片水塘,云老前辈想必住在那里。当地天光下映,仿佛山脚一带既无房舍又无崖洞,令师可住在那里么?”虎女回顾笑道:“七弟,你未看出我师父和红忙便住在湖边两株大树之上,风景颇好,林中许多野兽每日由中午起分班按时去往塘中饮水游泳,内有许多奇怪东西我都不曾见过。至于那两位师伯所居洞府,因和恩师见面不久,一他老人家暂时不许泄漏他的形迹。你三哥又老跟着我,不便丢他前往,前后才去过四次,只知离黑林山恩师树巢才十来里,按说应该早到。看此走法,想是这一带森林太密,须要进退绕越,不能直穿过去,想必也快到了。”秦真又问:“照此说来,红-必还另有走法,否则寇兄、蓉姊和我们分手并无多时,我和三哥沿着一片密林急驰,途中并未停留,红-怎会来得这快,此去又是这多时候还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