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四友 - [还珠楼主]

三十、昏林森厉影 危岩密莽奔高人 [5]

  莫如由今天起我们照年纪大小把称呼改过,省得一口一句小师兄,叫人听了刺耳。”庞浩还未及答,秦真聪明,早已看出这两人非但小的一个功力较高,庞浩口虽喊他小师兄,神情也颇恭敬,又是大老祝一公从小收来的爱徒,料其得有师门真传,决非寻常,接口笑道:“祖兄不必介意,按理原该以入门先后为序,庞兄想是平日喊惯,又和祖兄同门骨肉之交。我们虽是初见,论起来均非外人。古人倾盖论文,一见如故,便成骨肉知己,往往传为美谈,何况祖兄得有师门真传,听庞兄口气,武功剑术均非我们所及,此后还要常时讨教。如因区区口头称呼心存客气,连公遐兄夫妇初拜师的后进同门也以年纪大小来论,非但于理不合,公遐兄人最谦退,蓉姊更是性情温婉谦恭,也必不肯。还望不要见外才好。”庞浩也在一旁笑说:“果是我平日喊惯,一时改不过来。你比我先入门好几年,又是大师伯嫡传弟子,无论天资学力都比我高,我们不比外人,如其非改不可,便是生我的气了。”公达忙笑答道:“不改也可,口头称呼,本无关系,原是随便说笑,无什关系。当初你刚来时,便觉你比我年长得多,喊我师兄于理不合,你因要学竹手箭,又比我晚来几年,非但不肯改口,还禀明了二位师长,定了名次。在此无妨,便这三位哥哥姊姊都非外人,决不至于笑我;将来出山,当着外人就不好意思了。你为人拘谨,劝必不听,明日禀过师父,索性就此一来全数改过,反正都和亲兄弟一样,谁当哥哥也不相干。我命红-采了一些野生山果,又将塘里的藕掘了两根嫩的。我们同到楼上谈上一阵,再见公遐师弟,从此好友越多,还要杀贼除害,真个有趣。师父如许我到你们香粟村去就更好了。”

  说时,主人业已请客登楼,公亮等三人见那水塘也有数十亩方圆,占地颇大,种了两三片莲花,最奇是水中还有好些花树,当中极宽水面,四外古木参天,奇石独立,风景清幽。那楼背倚木林,面临碧水,乃是十几根碗口粗细的巨竹建成。离地三四丈,下面全空,上面只有一层,四面开敞,只用细竹做了一圈栏杆。上面都是各式藤蔓香花饰满,五色缤纷。远看宛如一幢锦绣花塔,上面顶着一大问约有六七丈方圆的平楼,楼下种有高只两三丈,粗约寸许的特产方竹,恰似万竿修竹,千重碧云,簇拥着一幢五色楼台,壮丽已极。上面桌椅均是整块木桩所制,虽然朴实无华,看去更显清洁爽目,古拙可喜。

  宾主五人坐定之后,公亮等三人均关心公遐夫妇,虎女对于林蓉更是关切,恨不能当时把人见到,几次想要开口,均被公亮止住,各朝对方暗中留意。仔细一看,庞浩表面谦和老实,貌相也极平常,看不出什异处,人却言动沉稳,话不轻发,隐含英锐之气,乍遇不觉,对谈稍久,便使人无形中生出亲切之感。无论何事都是直话直说,有问必答,诚恳已极。祖公达年纪实在已十五岁,因其身材矮小,粗看虽只十一二岁光景,人更机警沉着,言动都如成人,没有一点稚气,只稍微好胜一些。似因随师山居年久,除同门师弟庞浩外不曾见过外人。听二人口气,这二位师长人虽和善,钟爱门人,管教颇严。

  各人每日均有一定功课,有时还要坐关,动辄经年累月,亲近时少。一旦来了几个外人,又都是心志相投,并有师门渊源的平辈之交,不由喜出望外。人还未到,楼上便有了准备,酒食山果样样都备,摆了一大桌,招待更是殷勤,宛如至交老友久别重逢,辞色全都诚恳亲切,也没有什么寻常客套,一点不像萍水相逢神气。心想,高人门下果是不同,难得对方一见如故,人又这样天真至诚,何必再有顾忌?

  虎女首先忍不住,间道:“寇兄,蓉姊今在何处,我们前往一探可好?”庞浩笑答:

  “并非不令三位兄姊前去,只为方才来客出于意外,三位师长只顾接待棘老前辈,同往后洞密谈,不曾招呼,忘了他二位服有极猛烈的下药,一时疏忽,未及安排;又知他二人患难夫妇,无须避什嫌疑,便寇师弟也因林师妹中毒较重,四肢无力,意欲在旁照看,未将他们分开。不料药性发动,周身污秽,幸而上衣业已脱下,不曾沾染。我听公遐急呼方始得知,只得把我师兄的小衣裤拿了两件,又命红-提了两桶泉水进去,我们不便入内招呼。他二人毒虽打下,人却疲乏不堪。又因那是祖师兄以前的卧室,他二人还存客气,林师妹更急得直哭,又走不动。后来还是祖师兄由后洞跑出,听说此事,知道他们下半身业已污秽,如不洗涤干净,就有衣裤也难更换,竟将藏了两三年至今不舍得吃的一粒青灵丸隔门交与公遐,连水递过,令其夫妻分吃,再三劝慰,说洞中石室甚多,休说可以打扫干净,就是舍掉一间也不相干。一面请他二人换好衣裤,移居隔壁房中,并命红-铺好兽皮。我们虽怪自己疏忽,同门至交,这样一点小事自然不足为奇,但他二人毒气太重,臭到极点。祖师兄平日最爱干净,虽命红-相助,等他夫妻服药之后,精力稍复,人也洗涤干净,穿上衣裤,又引往洞外小溪分别沐浴,重新换好一身干净衣服,送往隔壁一间安卧养神。先住那一间也由红-打扫干净,把旧衣带往远处弃掉,那奇臭之气我二人出时还未退净,他夫妻还觉不好意思,再三推谢,要我二人避出。恰巧红-赶来报信,说三位兄姊已在途中,就要到达,匆匆迎出。因恐你们不耐那样腥秽之气,人虽移开,非由当地经过不可。他夫妻连经劳顿,也须养神,才请先来此间。我们谈上些时,吃点东西,他二人一醒,或是来客起身,红-必来送信,我们再往看望,拜见三位师长不迟。”

  公达接口笑说:“污秽还在其次,最讨厌是那腥秽之气有毒甚重,虽不至于有什大害,常人闻了头目昏眩,胸头还要作恶,实是难当。我和庞师弟虽有避毒的药,何必多闻臭气?并非我太怕臭,前听三师叔说云师姊最爱干净,故想等上一会再去。好在我住那间屋虽也深藏地底山腹之中,因我从小就恨黑暗气闷,这片森林看去像是大片平地,偶然涌起一些肢陀,实是大片岭脊的山腰,后洞一面便通着一条大壑,离地百丈以上,壑底才与寻常地面相等,走在林中的人却不觉得。内里洞穴甚多,我弟兄常年无事,想了种种方法,开出几间邻近上面的石室和几条通风之路,有的并可望见天光,日里不点灯也能看见。起初我和庞师弟各住一间,后因庞师弟那间较大,又有许多天然生就石钟乳削平的石榻桌椅,庞师弟心思更巧,他那一间伸向林外,无意之中掘通了两处天窗,并还设下两幅花帘,遇到大雨还可关闭,外有山石遮蔽,外人看不出来,比我住那一间要好得多。先想让我,我自不肯,后因各居一室,夜来寂寞,由前年起才搬将过去和他同住。洞中原存有许多兽皮、蟒皮可作被褥陈设,除师父、师叔所居后洞一向不用陈设铺盖而外,几间好一点的石室都铺得有,我偶然也往原住那间读书写字,并不真住在内。

  寇师弟夫妇却是难过非常。其实他二人所下污秽,听说均在下衣里面,并非狼藉满地,稍微洗涤便自干净,再经山风一吹,不消片刻臭气便可散尽,我们再谈上片刻前往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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