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
“岂止我认识!”老人看着他、哼了一声道:“年轻人,你闯大祸了!”
然后他徐徐的走近到寇英杰身旁站定,寇英杰发觉到老人身材甚高,自己的个子已经不矮了,而面前这个老人,却足足的更高出自己半个头。
他皮肤白中透红,尽管出没在风沙漫天的沙漠里,全身上下觉不着丝毫风尘之色。
一袭闪着光泽的丝质长衣,腰上扎着同色的一根丝绦,丝绦梢上垂着一颗核桃大小的明珠,俨然极其名贵!
他背后斜背着一个同色的黄绫子包袱,由于色泽与他身上的衣服相似,如非近看还看不出来。
听了他这句话,寇英杰怔了一下。
黄衣老人侃侃道:“这个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天字,连同你昨天所杀的那几个人,合称‘小五龙’,在这一带沙漠里横行,已有多年历史,想不到竟然会死在了你的手上。”
顿了一下,他默默的点着头,又道:“报应,这才叫报应!”
寇英杰微微一惊道:“原来他们五个就是‘小五龙’?”冷笑一声,接着道:“这五个人在‘五里风’一带,打劫来往行旅客商,罪迹昭彰,倒也是死有应得!”
老人嘿嘿笑了几声,伸出一只留有晶莹指甲的白手,轻轻顺着那绺山羊胡子:“年轻人口气不小,俗语说得好,打狗要看主人,你可知道这五个人的主子又是什么人?”老人口音很杂,象是江南人却又渗杂着北地燕赵的腔调,一时不易猜出。
寇英杰很看不顺眼他这种倚老卖老的神态,当下摇摇头不想再答理他。
老人上下看了他几眼,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知道,我也就不再告诉你。不过……年轻人!”
寇英杰抱拳插口道:“在下寇英杰,老先生请以姓名见称。”
黄衣老人嘻嘻一笑、面上不温不怒的道:“寇小兄弟,看你样子,大概处世不深,不知道江湖上的风险……”说到这里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对方脸上转了转,微微一笑道:“诚然,你这身武功是不错的了……不过,请恕我说得托大一点,你也只不过比之‘小五龙’者流略高而已,要是恃以闯荡江湖……”摇摇头,他以极其不屑的语气道:“那还差得远……差得远!”
寇英杰冷笑一声,说道:“老先生,你一路相随,莫非是等着看这个热闹?还是另有贵干?”
“好说!”老人抬手摸了一下胡子,显出手指上那个老大的汉玉扳指。
“当然有事……”他呐呐道:“在商言商,我们先谈上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的马!”
说到马字时,他偏过头来,瞟了那匹黑水仙一眼,脸上立刻泛起一片笑容。
寇英杰顿时面上一冷。
老人立刻摆了摆手道:“你先用不着不高兴,我可是讲理的人,说起来你只不过比我运气好,如果我早你一天先发现了这匹黑水仙,那么它现在万万不会落在了你的手上。”
寇英杰道:“但是现在它是我的!”
“所以我想与你谈上一笔交易。”
寇英杰摇摇头道:“我不想卖它!”
“我可以出高价!”
“对不起!”寇英杰苦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子来。
老人怒声道:“站住!”他转了个圈子,站在寇英杰正面:“也许你还没有听清楚!我的代价是一箱黄金!”说着他就口在笛子上吹了一声,不过是高吭的一个单调音阶,遂见站在远处的那匹骆驼,立刻撒开四蹄,飞也似的奔驰到近前。
也许那是一种错觉,寇英杰一直以为骆驼是一种行动很迟缓慢速的动物,这刹那间,他的观念显然有了改变。
顿时他也就明白了何以在间关千里之后,仍然会被他追上来,他不免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匹骆驼——是很平凡的那一种双峰骆驼,只是皮毛很干净,在颈峰之间,特别设计了一个很舒服的坐垫,后峰与尾脊之间,另设有一个放置东西的皮架,上面捆着一个藤箱。
这匹骆驼显然是只供老人为坐骑用的。
这时那匹骆驼一直来到了老人跟前停下了脚步,黄衣老人随即动手解开了紧系在藤箱上的皮绳,掀开了箱盖,赫然是满满一箱黄光灿然的金元宝!
“怎么样?”老人打量着他道:“小兄弟!只要你点下头,这满箱金子就是你的了!”
诚然,这是寇英杰半世以来,所见过最多的一次金钱,而且对方话说得很明白,只要点点头,这满箱的金子也就是他的了。
他还是摇了一下头。
“怎么?你以为这些金子是假的?”老人面现不悦的接下去道:“这些金子是我雇人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由‘锡林郭勒河’掏来的砂金,然后送到热河铸成的十足赤金锭子,你还信不过么?”说着,信手拿起一个,抛了过来道:“你看看!”
寇英杰一伸手接住,入手沉实,上面还有热河“大元楼”的印记,果然是十足的上好赤金。他把这锭金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怎么样?”老人眼巴巴的道:“我说的是真话,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老实说,金子我有的是,这点数目在我来说不算什么!”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走过去,双手把这锭金子送回。
老人接在手里,脸上显然带出了失望的颜色:“你是嫌数目太……少?”
“不,数目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不卖?”
“老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他回过头来看了那匹黑水仙一眼,脸上现出了一种仁者慈爱的微笑。那是一种不愧不怍,高风亮节的情操,使得一直用冷峻目光逼视着他的雍容老者,打从心底生出了敬崇的意念。
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似乎作了一番新的估价。
寇英杰含着感激的眼光迎看着他道:“这些黄金,是你雇了许多人,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淘来的,而这匹马……”他回头看了那匹马一眼,微微一笑接道:“却也同样花费了我一年的时间,它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它有多么深。”
老人内心肃然起敬。
“老先生,”寇英杰温和的接着又说道:“为了珍惜我过去的一年,我实在不忍心割爱!”
“你说什么?”黄衣老人大声的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