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当机立断 [10]
“沈公子,退回来!”岳琪大叫,抢出一把抓住,像是抓小鸡地向后拖。
沈公子拼命作徒劳的挣扎,大叫道:“岳大哥,让我和他说几句话,我……我不能连累你们。”
“不!咱们生死同命,你上去他岂会饶你?”岳琪叫。
柴哲垂下弓叫:“让他说,柴某保证在他退回前不杀他。”
岳琪缓缓放手,迟疑地叫:“他……他病体支离,怎……怎能上去?”
“就在下面说好了。老兄们,安静些,柴某不怕妖术,谁要捣蛋,我保证一箭可穿透他的胸。”
“你如果稍具人性,也不会下此毒手。”岳琪切齿叫。
“废话,娃沈的,你就是沈襄么?”
沈公子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笑完说:“不错,我就是沈襄。贵会为了一千两黄金的重赏,搜杀我这颗头颅,我给你,请你们放他们离开,他们……”
谢龙韬哈哈狂笑,声如鬼哭,叫道:“沈公子,你以为咱们是什么人?事到如今,你怎可令朋友们失望?想当年,我与金兄弟返回蔚州,阎教主已被教友所卖,被擒赴京师遇害。
我两人失望之余,本拟远走大漠另图发展,却打听出令尊为了我们的事,被国贼严嵩攀害,将令尊的大名,列入本教的名单中。令尊一代忠臣,他的死天下冤之。我们白莲教不是天生的叛逆,只要有饭吃,谁愿意造反?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咱们恨的是那些把持朝政,不顾百姓死活的奸臣狗官,敬重忠义贤士。令尊骨风嶙峋,举世同钦,为了我们的事被诬攀,冤死宣府,株连抄家,子孙无遗。其实,朝廷如听令尊疏义,蒙人何至于出入边墙如人无人之境?本教又何至于挺而走险造反?我两人激于义愤,劫牢反狱将公子救出,远走西番亡命,所为何来?高、夏、云三位老弟,奉命前往山西刺公子,他三人是黑鹰会的高手,黑鹰会得了严世藩狗官一千两黄金,所以派他们四出追捕,在山西道上碰上了。当他们知道你是沈公纯甫的后人时,激起侠义骨风,甘愿冒死叛会,随公子逃至西番,他们又为了什么?岳大哥在索克图贵为番邦驸马,他并不知令尊为何许人,他是在下的早年故交,听在下将始末道出,毅然放弃家小,追随公子亡命,他又为了什么?无他,英雄肝胆,侠义襟怀而已。沈公子,要死便死在一处,你死了,咱们替不独生。回来,咱们和他轰轰烈烈拼一场。”
柴哲虎目生光,大叫道:“沈公子,令尊可是锦衣卫沈经历沈炼么?”
“正是先父。先父官虽卑微,但有一颗耿耿丹心。”
锦衣卫,是皇帝老爷的亲军,不但负责皇帝老爷的安全,也负责京师与皇宫附近的治安。经历是文职,掌理文书收发,官阶是七品或从六品,小得可怜。这位沈炼官虽小,却是万古流芳中的人物。他是会稽人,字纯甫,嘉靖十七年中进土,外放溧阳知县,胆敢捋御史的虎须,被转调往荏平。后来丁父忧去职,再补清丰知县。之后,便调入锦衣卫任经历。为了俺答请贡的事,他敢主张不许鞑子请贡,满朝文武都是些胆小鬼,都不敢说话。吏部尚书问他:“你是何官?”他说:“锦衣卫经历沈炼也。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就这几句话,把陈兵京师城下,挟武力请贡的鞑寇请贡要求一语勾销。
他献攻击鞑寇要策,皇帝老爷不采纳。上疏请兵北伐,照样不准。上疏揭发严嵩父子的卖国罪行,却碰了大钉子,皇帝老爷一火,当殿行廷杖刑罚,打得他死去活来,然后发配到保安做农奴。保安州直隶京师,州西南有桑干河,河从山西蔚州流入,蔚州就是白莲教昔日造反的地方。
他在保安做农奴,当地的人知道他的遭遇,不迫迁居让屋,父老更亲送食物,请他做夫子,教育附近的子弟。他老兄胆大包天,不但教子弟们以忠义大节,更缚草为人,写上唐朝的李林甫,宋朝的秦桧,加上严嵩三个人的大名,喝酒时聚子弟学生射草人为乐。有时单骑驰抵居庸关口,向南戟指大骂奸贼严嵩,直骂至痛哭流涕方行返回。
严家父子怎受得了?不死才怪。他不但得罪了严嵩父子,还敢上书臭骂纵兵惨杀避寇百姓的总督杨顺,作文遥祭枉死的百姓良民,终于惹下了杀身之祸。在严嵩父子的授意下,恰好蔚州白莲教造反,杨顺便乘机将他的姓名列入教徒的名册中,将他带至宣府斩首。他有三个儿子,襄、衮、褒,先是三人全部充军,后来杨顺认为严嵩不满意充军的轻刑,便派人追回。杖杀了衮和褒。沈襄起解早了几天,押回也晚,被押在大牢,生死关头,谢龙韬和金宏达两个教徒来得正好,将沈襄救出亡命西番。
柴哲知道沈炼这个人,却不知沈炼的后人是谁。他自己也是间接受到严府迫害的人,破家切身之痛,往事历历如在目前,登时气涌如山,浑忘利害,猛地转身,挽弓待发,箭尖对正了杜珍娘的胸口,沉声问:“杜姑娘,双手张开,离开你的针囊。”
“你……”杜珍娘骇然叫。
“丢下剑,千万不可妄动。”
“你……”
“我是当真的,你不听只好给你一箭。”
杜珍娘丢下剑,双手外张。
“他们的话是真是假?”他沉声问。
“句句皆真。”
“黑鹰会得了严世藩黄金千两?”
“是的,他要斩草除根。”
“黑鹰会是……是……”
“是做杀人买卖的秘密帮会。”
“你们都是……”
“职业杀手,暗杀英雄。”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杀你。”
“你……”杜珍娘讶然惊叫。
“我跟他们走……”
“老天,你不怕令师……”
“师恩虽厚,但不能要我做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
杜珍娘胸膛一授说:“回中原开香堂,你我都死,我跟你走……”
蓦地,山鞍上传来了欧文琮的冷酷叱喝:“你两个叛徒给我站住!”
“姓欧的,你回去告诉端木鹰扬,说我柴哲走了,不及面辞。你走吧。”柴哲抢着叫。
欧文琮大踏步向下走,一面吼道:“你两个该死的东西,上来,收起你们不要命的怪念头,本坛主替你们守秘,目下回头,尚未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