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侠侣芳踪 [4]
他这话是暗暗点醒陆介,哪知陆介宛如未闻,仍然一步步向天全教主走去——
天全教主看见时机成熟,猛向右面一施眼色,赛哪咤一声暴吼,猛然伸掌向陆介打到,他距陆介不及半丈,这时骤起发难,掌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推将出去。
但是,忽然之间,那股掌力猛可收住,陆介也如一阵旋风般转过身来,却见令狐真的一只手掌轻轻贴在白三光的背上,白三光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而令狐真却冷冷地对天全教主道:“那天在居庸关上的诺言中可没有叫老夫暗箭伤人这一条吧?”
天全教主狠狠地道:“好,好,俺们——俺们失晤了!”
他双手一招,自己先拔身而退,白三光狠狠瞪了令狐真一眼。令狐真却只不屑地一笑,两人也展开轻功跟前而去。
陆介暗道:“他们人多势众,今天这场架是打不成了——我只要见着师父,也许师父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查汝安,查汝安对他点了点头,朗声道:“关于伏波堡之事……”
他说到这里止住,静待陆介的交待。
陆介正要开口解释,但是,他那潜伏的傲气又升了上来,他双眼上翻,待要不答,但是立刻他又想到:“姓查的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我应对他客气一些……”
于是,他大声叫道:“伏波堡中失落之物陆某连见都没有见一眼!”
查汝安其实早已听到武林中有关陆介偷得宝物乃是出于误会的消息,但是,他总得要陆介亲xx交待一句。
陆介望着查汝安那英雄的面颊,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明自己的身世,十岁以前的事是一片空白,除了那江南的庄院,梳着一对辫子的小真,还有,那场大火,今天他像做梦一样和小真重逢,从那重逢的眼泪中想起,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隐隐觉得他眼前的一切都有着极密切的关联,而且都像是和他的身世有着关系。他握了握拳头,对着查汝安问道:“查……查汝明是你的什么人?”
但是,查汝安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因为陆介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打转,嗡嗡地模糊不清。
查汝安奇异地道:“你说什么?”陆介终于冲破那提到“查汝明”三字时的恐慌,他朗然道:“我问你——查汝明是你什么人?”
查汝安有如着了魔一般,一跌而起,急声道:“什么?你说——查汝明?那是舍妹,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你……”
陆介暗暗心惊,他暗道:“怎么查汝安急成这个样子?他怎会不知道我是他妹子的……丈夫?”
查汝安叫道:“在下有一小妹,年纪比在下小十岁……陆……陆兄在什么地方见着她?……”
他一看陆介面露异色,又忙解释道:“在下十岁时,也就是舍妹出生那年被歹人拐出,流浪江湖,幸逢恩师得救,艺成回家时,故居已是一片碎瓦颓壁,据乡人云家父母皆遭盗匪杀害,只有小妹失了踪……陆兄请原谅在下语无伦次,舍妹在何……”
陆介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离家时,查当明还是一岁的婴儿,难怪他不知了……我又怎能告诉他呢?唉,还是让他碰见查汝明时让她告诉他吧……”
于是他低声道:“令妹前日在兰州城郊——”
查汝安听到这里,喜上眉梢,大声道:“好,谢谢陈兄。”
说罢就往南跑,才跑出三步,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道:“陆兄怎知她是查……”
陆介道:“她亲口告诉我的。”
说到“亲口”两字,陆介不禁微一跌脚,痛苦地皱了一下眉。
查汝安更不多问,拔脚就跑,跑出数丈,忽然又想出一件事来,反首提气大叫道:“还有一事请教……舍妹是如何打扮,什么……模样?”
陆介想到是他自己的妹妹反倒要问别人是什么模样,不禁莞尔,他轻松地大声道:“她穿白色的衣衫,美……美极啦……”
提到“美”,他眼前仿佛又看见那美丽而幽怨的眼光,他的身躯重重地抖了一下,他不禁闭上了双眼。
等他张开眼睛时,远处查汝安的身形已成了一点黑影,那速度委实快得惊人。
他望着那以惊人速度移动的黑点儿,他的心清仿佛暂时轻松了一些,他喃喃对自己道:“有些东西不是武功高所能得到的,任你盖世英雄,绝代武功,那也没有用的……亲情如海,亲情如海……又是一场兄妹重逢!”
他的眼前浮出小真的面孔,温暖的笑容升上他的脸颊,他像是完全忘却了方才的来意,也忘却了那场惊天动地决战的疲劳,他飞快地向来路奔去,他喃喃对自己说:“不管一切,我有一个亲人了,我不再是孤儿了。”
陆介带着复杂的心情跑回那翠竹幽重中的小道观。
远远地,他看见何摩三个人站在门前,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他不禁又奇又喜,喜的是何摩分明伤势已无大碍,奇的是为何他一个人站在道观前?
他加快了速度,冲到了何摩身前,何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漫然地问道:“二哥,和蛇形令主交过了手?”
陆介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是另有一场拼斗,待会儿再详谈,你的伤势……”
何摩道:“没有事啦,暗,这是你的信。”
陆介吃了一惊,从何摩手中接着一张白笺来,只见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大哥哥:
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听这位何大哥说,你去找什么天全教主,我和师叔接到师父的飞鸽传书,必须立刻赶到武当山,我希望你也到武当来找我,我们不再分离。”
下面的署名是“小真”。陆介觉得那信中的口气是那么地熟悉而亲切、他不禁看了又看。
何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潮:“二哥,恭喜你兄妹重逢啊……”
陆介这才想起叫道:“三弟,你该换上一些刀创药……”
何魔道:“已经换过啦,真谢谢令妹!”
陆介看见何摩的肩上果然扎着一幅白色的绢布,他认得那是小真的饱角。
他从何摩的语言之中察觉出何摩有一种奇怪的表情,那像是羡慕,他想:“可怜的三弟,他一定是在羡慕我……”
对一个孤儿来说,忽然之间有了一个亲人,那的确是值得羡慕的,但是何摩的神情中除了羡慕,还有另一种难言的惆怅,那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