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 - [司马翎]

第六回 侠少下山武士惊魂 [2]

  大惠禅师点点头。

  钟荃又问道:“那么师叔你想命我办什么事?对了,那两首诗读起来,十分缠绵悱恻,好像其中蕴藏着很伤心的事,师叔可以解释一下么?”

  大惠禅师道:“正是这样,我也不知她的诗中,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有两点可以推想得到的,她对我的意思,似乎很好”他忽然不再详细说下去,因为他毕竟出家多年,这些话,似乎不好多讲。

  他继续道:“同时,她似乎说出她自身遭逢了某种极伤心之事,故此诗中有‘一恸情天历劫身,与及可怜妾恨比大长’之句。我就是猜出这么多。”

  “还有那句‘横墉有泪泥中絮’,也好像有点牵连,”钟荃接口说:“她譬喻自己好像是泥中的残絮,师叔你说可是这意思?”

  大惠禅师连连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番你入江湖,便替我带着这张诗笺,假如她还未死,设法找着她,问个究竟。并且代我说,我要告诉她那李商隐锦瑟诗中的两句,便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钟荃谨慎地应了。

  “可是,师叔你不是说,她已经自尽了么?怎么还要找她呢?”

  “是的,我一向以为她已经不在人间。可是,这一次出名邀约各派斗剑的,乃是华山桑姥。但华山几时有了一个名叫桑姥的高手,不但我未听过,即使江湖上怕也无人知道。所以……”

  “所以师叔以为是她?”

  大惠禅师点点头。

  “那么金蝎子齐绍之话,却是大大的谎言了?”

  “这个我也猜不透。你想,她本来姓桑,而现在这个具名传帖的也姓桑。

  同是华山派的人,又是女人,我的猜想可不是没有根据。”“你别理会他的话,说不定是她嘱咐他这样说,我告诉你,当日我踏破了华山,也寻不到她。后来经过千松庄,正好在庄门碰见了金蝎子齐绍,那时他已是将近六旬的老头,我可不认识他,他正在山坡上闲步,我便顺口问问他,可知道华山木女桑清的下落?他立刻反问我的姓名来历。

  我告诉了他,他便请我到庄内,什么话都未曾说,便叫人取出封存多年的金蝎钩,迫我和他动手,起初我不肯拔剑动手,因为一来他已是个老头子,胜之不武。二来西南双毒的名头,听起来虽是有点那个,究其实可算得是正派的武林人物,故此也不想坏他名声。

  “谁知他非迫我动手不可,还说,动完手之后,不论胜败,都会有桑清的消息告诉我。当时我为了桑清的缘故,便和他打起来。事后,他说桑清自尽了。我本来准备问他,为什么要迫我动手,才肯将消息告诉我?可是一听到她不幸的消息,估量他不会哄我,立刻神智迷惘,一径离开千松庄……”

  钟荃摇头嗟叹道:“唉,江湖上的人物和事情,便是这么古怪离奇?师叔,别说以前听闻的各式各样过节,遭逢和诡计,便侄儿今日一个上午,就多知了这么多的奇事,这样说来,师叔你至今还不知那金蝎子齐绍为为什么要跟你动手了?是不?那么你们到底谁赢了呢?”

  “是的,我直至现在,还不明白他何以苦苦迫我动手,如今他的骨也朽了,这桩事只好永远地悬疑。那次动手的结果,是我赢了。我深知他的独门兵器金蝎钩,是件软硬参半的兵器,能够拐弯伤人,最厉害的,便是这钩里面另有机关,能够溅射出毒液,只要沾上一点,便会全身糜烂而亡。我对这毒液防备甚严,但直到他输了,还没有使用毒液。故此从他为人光明磊落,更相信他所说的话,不会骗我。”

  “要是侄儿是师叔你,也会这样推断的。”钟荃说:“可是那华山桑姥,也自大有可能是她。”

  “还有一件事,便是当日我在腾王阁见不到她,回到火鹞子邓昌家里,他的儿子邓小龙,告诉我说,她的面上青气蒙蒙,骤眼看见,十分骇人,想我与她几次见面,也看不到她面上有一丝儿青气,这疑团你给我留心一下。”

  钟荃连忙答应了。

  当下大惠禅师将一张名单交给他,上面抄着的是昆仑派散处各地的门人,统共也不过寥寥四个人。

  “这四人你都曾经在他们朝山参见掌门之时见过,他们都是你的师侄辈,有什么事,尽可找他们相助,另外你可一访邓小龙,他是我挚友邓昌的儿子,如今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万通缥局的总镖头,他以家传轻功提纵术和剑法,驰誉武林,外号大计星,从这外号,可以想见他智计过人。他和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传艺之实,你可称他为师兄,凡事都可以先请教他,便万无闪失了。”

  钟荃又点头应了。

  大惠禅师又道:“不过,你千万先用心应付这次剑会,为昆仑派挣回面子,然后才管我的事情,切勿因私误公,至要至要。”

  钟荃立刻正色离座,躬身应着。

  大惠禅师微笑地命他坐下,两人再闲谈了一会儿,忽见章端巴大踏步进本他呵呵笑道:“老和尚已将回函给我复命,师弟你准备好动身起程么?”

  钟荃道:“师兄请等一下,小弟回房取几件衣服,打个包裹,便可动身下山。”

  于是,他匆匆回房。

  下山之时大惠掸师一直送他们到了玉龙哈什河,章端巴和钟荃向他道别之后,一径出山而去。

  剩下大惠禅师,站在河边,目送两人背影,渐渐消失,耳边尽是河水奕流的激湍声,他轻轻地渭叹着,在河边徘徊了好久,才回返昆仑山上,这情景正合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两句话,古往今来,岁月年华,又有谁挽留得住呢。

  且说出山的两个人,脚程极快,眨眼间已走了十几里路。

  钟荃乃是平生第一次出山,但却负有极艰巨的任务,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心中既喜且忧,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沉默地走着,面色忽阴忽晴。

  章端巴终于发觉了,便关心地问道:“师弟,你在想什么?”

  钟荃含糊地应一声。

  “现在我们便直奔喀什葛尔,求取那柄高王剑”

  “可是,敢问师兄,我们怎样求取那剑呢?”

  “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章端巴慎重地忖思一下,然后道:“令师伯的意思是教你设法向剑主买下来,可是我却知道那剑主是个极富有的波斯人,这法儿怕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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