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亲仇俱失 [4]
刘书元面呈喜色∶“沈护法到了。”但除了明将军、许惊弦等有限几人外,其余诸人大多充耳不闻,还沉浸在方才那奇诡的声线之中。
不等刘书元等人抢前迎接,庙门蓦然洞开,火把亮光大盛,一人当先大步跨入庙中,随后十余人鱼贯而入。
诸人的视线集中在第一人身上,皆不由暗喝一声彩。但见那人年方二十出头,面似冠玉,束发及肩,朗目灿亮如星,浓眉斜飞入鬓,或许他脸上那一丝温和的笑容稍欠霸气,但身后背着的那一柄高过头顶的重枪——“征衣”则衬得他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来人正是沈羽。
众人怔愣片刻,纷纷上前问安,唯有明将军与许惊弦不露声色。明将军藏于光线暗处细心观察着沈羽的一举一动,而许惊弦乍见沈羽年龄虽只比自己大几岁,滿洒的气度却远胜于已,心里不由隐隐产生一种说不清楚的妒意,暗恨自己这几年相貌虽是变得好看了许多,但无论如何也不及对方。
诸葛庭上前两步∶“诸葛庭见过沈少侠,不知刚才所言何意?莫非我说错了么话吗?”
沈羽笑道∶“错不在诸葛兄,而在于宋兄。”他显然并不认识宋铁头,但目,光左右略扫,已然锁定目标:“想必这位就是宋兄了。”那宋铁头外貌原也平常,只是精习铁头功的缘故,发长寸许,额头上还隐泛着一层青光,便被沈羽一眼识出。
许惊弦注意到沈羽扫视的目光有意在明将军身上停留了一下,稍显讶异,并不像他人对明将军的刻意低调视若不见,心中暗生警惕。
宋铁头瞧出来者不善,忍着气见礼道:“不知沈少侠有何指教?”
“宋兄年纪大我许多,指教可不敢当。若小弟没有记错,宋公子正是死于擒天堡手中,人生之大悲莫过于丧子之痛,还请宋兄节哀”说到这里,沈羽略略一停。待宋铁头神情稍缓,沈羽话锋一转,“不过小弟恰好也记得宋家公子可并不是擒天堡的敌人,而是死于当年那一场宁徊风发起的内乱之中。而宋兄虽是震天门的长老,但与擒天堡之间却始终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
宋铁头面色再变,强自道:“那又如何,人在江湖走,总会结交各路朋友。我与他们结交有什么错?”
沈羽淡然一笑:“宋兄少安毋躁。此次神州会联盟宗旨是放下一切恩怨,全力抵御外敌,岂会计较这些事情?”
宋铁头缓缓垂下头:“今日抓获的那名擒天堡堡丁与犬子之死不无关系,我也是一时糊涂忘了神州会的誓言,拿他泄愤。但人好歹已放了,下次自当小心从事,不再触犯规矩。”
沈羽道:“值此非常之际,正当同仇敌忾,宋兄却借题发挥,指责华山派处事不公,不免有刻意挑唆之嫌疑。”众人这时才听出些味道来。沈羽一直彬彬有礼,言必称“宋兄”,始终是那似轻若重、不疾不徐的语气,但到最后却奇峰突起,锋芒毕露。
宋铁头面色铁青:“你说我是擒天堡的奸细?”
“家师一向教诲小弟要行事磊落,在没有证据之前,尚不能下结论。不过却需要做些预防的手段,以免日后造成损失,所以……”沈羽脸色微微一沉,“宋兄在此地的行动暂停,且回梅影峰让家师处置。”裂空帮总部正是在冀州梅影峰。
“谁敢动我?”宋铁头面色忽青忽白,寸许长的发根似都直立而起。
沈羽环视左右。随行他而来的十余人中有一人闪出:“这奸细出言不逊,属下请命擒下他”众人认得他是裂空帮天风堂堂主左伯华,七十二路雷电剑法鲜遇敌手,若非他脾性火暴行事莽直,早可坐上护法之位。
沈由轻声道:“尚无确实的证据,岂可以奸细相称?左堂主手下容情,不可坏了宋兄性命。”
左伯华乃是裂空帮有名的勇将,宋铁头自忖难敌,但此刻骑虎难下,断无认输之理,一咬牙:“沈羽小儿,既然你非要冤我,有种就自个儿上场与我较量,唆派其他人来算什么好汉!”心想沈羽出道至今从不出手,若他自重身份不愿出手,自己亦可借机脱身。
沈羽矜然一笑:“宋兄这样说,岂不是让小弟为难?”
“若你不敢,就休管我宋铁头的事。”
“好!”沈羽似是不经意地回首望了一眼,慨然下场。众人皆闻沈羽之名,今日可一睹其神秘的身手,皆大觉兴奋。
许惊弦顺着沈羽的目光望去,但见随他而来的十余人大多是裂空帮与各大门派的高手,但最后一热却是位弱不禁风的女子,面蒙丝巾,沈羽方才那一眼正是望向她。
沈羽悠然在宋铁头面前站定:“于宋兄身份的怀疑只是小弟的个人分析,局势如此不得不防备一二。若是日后误会消除,还请宋兄莫要见怪。”谁也不承想他于战前竟还这般态度,既像成竹在胸,又似临阵怯敌。
宋铁头心中忐忑,但再无退缩之理,头顶隐起青气,目光锁在沈羽背后的重枪“征衣”之上,大喝道:“拔你的枪!”
沈羽耸耸肩:“宋兄大概听说过小弟习艺至今从未出过手,今日自然也不会为你破例。”众人大奇,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宋铁头怔了一下:“你要如何?”
沈羽以足划圏:“宋兄尽可发功来撞,小弟若出了圏子便算输。”
看那圈子不过五尺方圆,难以闪避腾挪,除非以力抗力。但诸人实难想象沈羽这样的翩翩公子会与宋铁头硬碰,皆怀疑他是否太过托大。
宋铁头冷哼道:“你竟敢小觑我,且吃我一头……”他脊背高拱,半低着头,陡然一声狂吼,直撞而来。
两人之间虽只有三五步的距离,但随着宋铁头大步冲跨而出,霎时一股劲风袭卷全场,浑如烈马脱缰狂奔,势道端是惊人。
这一记是震天门最负盛名的“震天顶”,便是半尺厚的石碑亦可一撞而断,何况是血肉之躯!诸人屏息观战,皆难以想象沈羽如何化解这势大力沉的撞击,若是闪避跳出圃外,莫说沈羽日后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裂空帮的威名亦会因此而损。
沈羽依旧不避不让,端立场中,仿佛打定主意要与宋铁头硬拼,一记惊呼声传来,却是那蒙面女子发。许惊弦循声望去,虽看不真切那女子的容貌,但一双眼睛却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何时见过。
眼看铁头离沈羽的胸膛只有三寸的距离,宋铁头不虞一击得手,暗忖若真撞死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裂空帮岂肯甘休?正要收几分劲,蓦然眼前一花,沈羽于千钧一发之际,胸腹急收,弓腰俯身,这一头撞向的已不是沈羽的胸膛,而是他背后“征衣”的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