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 - [红猪侠]

第十三章 慕徐姿 [2]

  安什么安!皇帝是骑马直闯庆祥宫,手中仍握着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记,朕身边的人都快死光了,能有片刻安宁么?转而一把将辟邪提起来,见他脸色煞白,衣服沾了杖上红漆,已然受辱,不由大怒,连乾清宫的人你也敢杖杀,僭越到这种地步,眼里还有朕么?

  谊妃勉力道:这个奴才调戏嫔妃,是皇后的懿旨说留不得的。

  调戏嫔妃?那要这些人净了身来做什么的?皇帝随便在椅子上坐了,越说越怒,啪地一掌拍在茶几上,嫔妃?什么嫔妃?朕怎么没见过?

  訸淑仪叩头道:臣妾慕氏,恭请皇上圣安。臣妾进宫一月,尚无缘面圣。

  皇帝冷笑了一声,有人天天见面又怎么样,不见得多长进什么贤慧淑德。

  吉祥、如意都劝皇帝息怒,辟邪跪在皇帝脚前,道:是奴婢不知庆祥宫的规矩,贸然进殿,皇上息怒!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目光灼灼,怒视谊妃。

  谊妃叩了个头,却哽咽难言。进宝突然跪爬上前,叩了几个头,道:万岁爷息怒!原是娘娘传了辟邪到西暖阁右间问话,想是辟邪没听清楚,在左间浴室外报名请见,当时訸淑仪正在沐浴,宫女们慌乱,让辟邪撞见了。娘娘爱惜訸淑仪清名,所以才请了旨意处罚。此间是个误会,辟邪原无大错,娘娘也没什么罪过,万岁爷息怒!

  那就好。皇帝话虽如此,语气仍是阴沉,既然辟邪无心之失,今儿个也就算了。辟邪,给娘娘请个罪,回去罢。

  辟邪跪道:奴婢年轻莽撞,娘娘、訸淑仪恕奴婢万死之罪。

  皇帝指了吉祥陪着辟邪同回居养院,才对众人道:都起来罢,你们整天无所事事,也不容易。

  谊妃拭了拭眼泪,垂手立在一边,听皇帝仍在道:你宫里的人该好好管束了,以后别在让朕听到这么下作的事。

  皇帝余怒未消,走到庆祥宫外,未见步辇,道:难道还要朕骑马回乾清宫么?

  如意上前道:万岁爷,这里距訸淑仪的椒吉宫不远,万岁爷不如先上那儿歇一会儿?

  哪儿都不去,皇帝将马鞭摔在地上,回乾清宫!

  不久吉祥回来禀报,辟邪只受了一杖,没有大碍,皇帝才颜色稍和,传旨命辟邪除了乾清宫,今后不奉他宫传召,这时才觉得后怕,出了阵冷汗。

  辟邪得了旨意,对过来探视的姜放道:挨了一杖,才得了这个旨意,皇帝的弯转得还是没有太后快。

  他宽去上衣,露出后背上一道乌青,雪白皮肤衬托下异常狰狞,姜放不敢怠慢,小心按了按他的肋骨,半晌才松了口气道:骨骼都没事,万幸。

  小顺子大喜,那就好,看着怪吓人的。到底是师傅功力深湛。

  辟邪道:不是我功力深湛,是那个执杖的人手下留情。你去封了一千两银子,悄悄地谢他。

  小顺子吐了吐舌头,一千两!当年小顺子让人救了一命,师傅只给了二百两谢礼,到底是师傅的性命值钱。

  姜放呸地一声,你小子怎么跟你师傅比。要是我,当年就指着那人的鼻子狠狠骂他为什么不让你早早玩完,留到现在没大没小地说话惹人厌。

  辟邪穿了衣裳笑道:大统领急得失心疯了,跟这小子计较什么?他狗嘴里吐得出象牙来么。

  我是着急,姜放正色道,宫中处处是暗箭,六爷头上乌云笼罩,一旦有什么闪失皇上岂不顿失臂膀?现在第一要除的就是那个进宝,有他在难免多生是非。

  辟邪道:还无需这么着急,他现在明里,不成气候。除了他,对手一样安排别人在暗,反倒不容易提防。况且同门师兄弟相互倾轧,终究让人心酸。他话虽如此,目光却是别样闪动了一下。

  姜放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小顺子在辟邪面前说话总是不顾时宜,突然问:话说回来,师傅今天到底看见什么没有?

  辟邪怔了怔,只觉那抹艳丽光芒仍旧照得他心中一片迷茫,少女惊忙的双眸、纤细的腰身、纤美双臂掩盖下仍呼之欲出的饱满双峰总在他心中徘徊不去,沾满水珠,洁白柔和的背脊在镏金铜箍的红漆浴斛之中,犹如岚山中明月东出的婉丽皓白。为什么想到这里,自己就会热血上涌,全身就象被抽空了一样无力,最后留下的竟是凛冽纯粹的恨意?夜半踱出门外,任晚风拂遍身体,心却还是驿动难安,辟邪坐在廊下,仰头望着天空,忽有将明月揽入怀中轻轻触摸的冲动。

  那少女的身体岂不象明月般圆满无暇?

  辟邪猛地惊醒,难道是自己第一次滋生出了叫作欲望的东西?多年前自己说过,知道入宫是什么意思,原来纵使十二岁的少年才智过人有胆有识,却还是什么都不懂。

  流云疾飞,月华顿失,阴影正深深地刻入辟邪年轻晶莹的面庞,他想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睁开了第三只眼睛,一直在自己眼中飞逝的乱世光阴,现在变得悠然柔和,当明珠伴随晨曦走入院中,辟邪第一次发现明珠竟会如此舒缓婉约地轻挽云鬓,在她仰望老树指头的霞光时,碧绿的耳坠在她白皙的颈间轻快地晃动着,她转眸望来,双唇也似乎透出莲花盛开的清香,六爷起得早啊,不要紧了?

  辟邪笑道:本就没什么大碍,不过后背着在床上有些痛,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你替我沏壶浓茶来醒神。

  好。

  明珠走去烹茶,辟邪自去更衣。小顺子年轻贪睡,辟邪又不计较他这个,所以仍是未起,两人都不愿惊醒他,只在廊下坐着吃点心,说了一会儿闲话。日出时还是好端端的天色如今越来越阴沉,乌云乘着东风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明珠起身道:想必是要下雨了。今儿个还要去庆祥宫教习刺绣,不如趁雨还没下来,先取了我的包裹来。

  辟邪心中一动,刚要说话,明珠已匆匆走了。不刻小雨便淅淅沥沥飘下,明珠将包裹抱在胸前,疾步转回。辟邪笑道:你也是个懒的,怎么没打伞?说着从袖中拿出手绢,替她掸去发间细细的雨珠。

  明珠道:没料到雨来得这么快!她走得急,脸上微现红晕,睫毛也沾了雨珠,乌黑的眼睛映着雨色,有一股宫中女子鲜见的聪慧轻灵。明珠见他望着自己久了,拿着手帕发愣,不由笑着嗔道:六爷,你在看什么?

  门口有人哧地一笑,如意张着袖子挡住头,跑到廊下,见辟邪神色狼狈,更是笑得开心,对呀,小六在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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