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慕徐姿 [4]
谊妃打了个冷战,站起来恶狠狠道:原来如此,这不是一箭双雕之计,原是将我也算计进去的一箭三雕!成了事,上面她仍可以讨好,又犯不着得罪皇上,好个毒妇!
明珠道:心眼毒辣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众多奴才替她出主意。娘娘妊娠之喜,她理应恨得牙痒痒的,做什么还把心腹的奴才支到庆祥宫来?现在回想,连奴婢也替娘娘捏了把汗。还是辟邪感激娘娘待奴婢们不错,叫乾清宫的人多加留神,娘娘还记得当时吃的每一剂药都由乾清宫的如意亲自来看过,娘娘只道是万岁爷差来的,可万岁爷怎料得到那位主儿心眼狠毒?还不是他们师兄弟两个同气连声地替娘娘护驾?辟邪想到这里还是挺伤心的。
我想这个进宝好端端的坤宁宫奴才不做,反倒在庆祥宫忠心耿耿的?原来是个暗藏祸心畜生!谊妃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眉梢已露狠色。
明珠道:娘娘昨天可见他弯转得多快?皇上一来,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种人圆滑世故,娘娘要多加小心。
谊妃点了点头,见明珠有告退之意,下了半天决心,才道:你回去对辟邪说,不是我要和他过不去,只是宫里有人说他整天和皇上同食同行,他又长成那样,就怕皇上动了别的念头,哎,今天他要你传话来,我这里也多谢他了。他现在皇上身边得宠,只要皇上还上庆祥宫来,将来大家都有照应。
辟邪听明珠讲到这里,笑道:这便是了,我帮她登上后位,她保我荣华富贵,哼哼,想得美啊。转而对明珠道,你这件事办得很好,若你贪个钱财什么的,我倒有银子谢你。
不提谢不谢的,明珠道,只要六爷不怕我闯祸,再带我出去走走就好。
辟邪才要答应待天气好了,就出宫游玩,就听如意大叫着进来,辟邪,咱们哥儿俩出去走动走动!
辟邪皱眉道:下着豪雨,做什么到处乱跑?二师哥自己去吧。
如意笑道:这是皇上的差遣,师哥我要成事,非你相助不可,皇上已经准了,还不快走?
辟邪问了几遍,如意只是笑,不肯说是去哪里,催着他披了油衫,系上雨屐。小顺子也忙不迭地要找自己的雨具,被如意叫住道:跟你小子有什么相干,我们做的事何等机密,你好好看家罢。明珠不明所以,忧心忡忡地望着两人出门。此时已是申时了,如意仍是不紧不慢,出宫过了奉运桥,先去宝石口,两边小店都不看,直奔红匣店,掌柜的从里面看见了,奔出来作揖,二爷!二爷!下这么大雨还惠顾小店,真是给小店贴金,快请快请。
如意收了伞笑道:什么小店?什么贴金?除了宫里,就数你这里金子最多了,别寒碜我。指着辟邪道,这是我兄弟,快把你的好头面、好钗钏拿出来,给我们小六瞧瞧。
辟邪跟进来拽了拽如意衣袖,二师哥,这要做什么?
你是在各宫主子身边伺候惯的,价值连城的珠宝瞧得多了,眼光如炬,先替我选几件好东西。
掌柜已将店中贵重的首饰一匣匣捧了出来,辟邪看了看,指了一对全绿的翡翠双莲蓬,一双金镶玳惠钏臂,道:就这几件还看得过。
掌柜竖着拇指道: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好眼光!
如意道:既然好,我就要了。
伙计打过算盘来,道:一共七十三两整。
掌柜呵斥道:什么七十三两,七十两就是七十两!
如意一笑,摸出两张四十两的银票,往掌柜手里一塞,只要东西好,不差这点。
掌柜忙命人用红木匣子装了首饰,包上洒金绢纸,又怕天雨弄潮了,特地用油绢又扎了个包袱,恭恭敬敬送到门口,双手奉上。
辟邪见天色渐黑,催道:这也算差事?眼看宫门要下匙了,师哥还是早回吧。
如意笑道:不瞒你说,皇上今夜宿椒吉宫,用不着我们,特地放了咱们哥儿俩一天假,明早再回也不要紧。
辟邪听到椒吉宫三个字,脸色又是一白,如意已叫了车,拉着他上来道:难得出来,喝杯酒去!跟车夫耳语几句,马车便辚辚向北,从双秋桥过江,辟邪嗔道:二师哥也是个自作主张的,这又是往哪儿去?如意只管敷衍道:到了就知道了。马车已拐了几个弯,辟邪眼尖,望见前面牌楼上兰亭两个字,不由啐了一口:早料二师哥不正经,我便不出来了。
如意不由分说,拉他跳下车,兄弟年纪不小了,也该出来玩玩儿,有什么要紧?
吉祥见皇帝折子批得晚了,上前劝膳。皇帝扔下笔,笑道:早上还说去椒吉宫的,不如在那儿晚膳。
吉祥也替皇帝高兴,打发人去椒吉宫传信,命人备了轿子,张好雨蓬,请皇帝移驾。椒吉宫在东六宫最北,沿途必经庆祥宫,皇帝想到从来都在庆祥门转入,念及往昔情分,不由要叹谊妃糊涂。到底吉祥善解人意,隔着轿帘道:万岁爷,前面就要过了庆祥宫了,听说谊妃昨儿起身子就不爽快
皇帝一声不吭,只从身上摘下折扇,隔着帘子递出来,吉祥连忙接过,小跑着交给庆祥宫门前的小太监,低声道:你去和谊妃娘娘说,万岁爷虽还有些个赌着气,到底和娘娘多年的情分,现下后悔昨儿的话说得过了,拿个信物来,要娘娘自己珍重身子,少了娘娘伺候,万岁爷也不高兴。小太监大喜,忙拿着扇子奔进去。
吉祥又赶上皇帝銮驾,在椒吉宫门口唱道:万岁爷驾到
訸淑仪已经久候多时,此刻领着宫中人等叩首接驾,臣妾慕氏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早闻她容色过人,却从未留意看过,当下亲自上前扶了一把,起来吧。原本想叫她抬起头来看看,却觉手中纤细柔和的手腕正在战兢地发抖,心中怜惜,便没有勉强。
传膳吧。皇帝坐了,向吉祥点点头。这是嫔妃宫中的便膳,只上了十六道大小菜肴。吉祥笑盈盈托着只均净的玉杯来,才是合卺酒。皇帝接过来饮了一口,又授于訸淑仪,她微微抬头饮完,吉祥喝了声彩,说了些吉兴话,皇帝笑道:坐。
吉祥见訸淑仪惶恐不安,只是绞着手帕垂首侍坐,笑道:訸淑仪该不是怕见人吧,奴婢要是长成訸淑仪这样,还不整天在大街上逛悠,只怕别人瞧不见。
皇帝笑道:不用你去臭美,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你是个没皮没脸的。
訸淑仪这才抬起头来一笑,艳丽容颜顿令华室失色,皇帝一时眩目,竟是怔了半晌,还过神来才觉喜出望外,叹道:难怪
吉祥一笑,悄悄退出。訸淑仪更觉局促,飞红了脸,丽色更是浓到化不开。皇帝看着她,饮了杯酒问道:宫里还住得惯么?
还好。訸淑仪的语气倒是温柔大方。
想家了吗?
有时会惦记。
哦?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亲任职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臣妾的父亲曾是震北大将军司马,十多年前便辞官回乡,如今父母俱在堂上,还有一个兄长。
你还有一个兄长?叫什么名字?任什么职?朕今后留心着,也好提携他。
訸淑仪却芜尔一笑,道:臣妾的兄长名灿,字离姿。臣妾也不知兄长现在何处。臣妾的父亲从前托故人照应他做官,他却不要,一怒之下出走,六七年了也不见回来,现在想是在哪里从军。
皇帝笑道:姓慕,慕灿,慕离姿,听起来倒是女子的名字。照你这么说,你兄长却是个有骨气的好男儿。
訸淑仪忙道:兄长的名字虽有些柔弱,却是一位高人送的。那道士看了兄长的面相,言道他命中金气大胜,性格刚硬,必有兵戎之灾,名字里要有火,才能克制。
原来你父亲也信这个的?
臣妾父亲原是不信,后来见兄长果然喜好个武艺兵法,模样虽然不难看,却是生性刚烈,好比金刚转世,才顿足捶胸地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起名叫炭,字火烧便了。
慕炭,慕火烧?皇帝不由哧地一笑,那么你呢,在家里名字叫什么?
訸淑仪脸又红了红,臣妾小名徐姿。
慕徐姿皇帝只觉这名字和她脉脉婉转的风韵极是般配,心里感叹了一声,此刻心神所属全在她身上,随便吃了些饭菜,牵住她的手慢慢往寝宫而去。每走一步,便觉慕徐姿的手便凉了一层,坐到床沿上,将她的手捂在怀中,笑道:好些了么?
慕徐姿眼中尽是恐惑神色,十六岁天真的少女尚不知承欢作态,只是双唇颤抖着道:没有。
皇帝忍不住微笑,搂她在怀中,感到她胸前柔软的肌肉贴在自己胸膛上,不由血流汹涌,情欲难抑,用滚烫的嘴唇吻着她的额头道: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