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的消息 [2]
谁不知道“和合双煞”本是横行中原的强盗兄弟?谁不知道“和合双煞”武功超卓、凶残暴虐?谁不知道这对兄弟最后投靠了朝廷,成了西厂的得力干将?
就算他慕容飘今晚暴尸鲁南深山,日后江湖上朋友们说起他的故事来,也会双挑大指,说“慕容飘那才叫好汉,一个人拖死了两个穷凶极恶的西厂杀手。英雄啊,那才叫英雄!”
慕容飘将死得其所。
就在这时,慕容飘听见身后“噗”地响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然后身后就不再有脚步响,甚至不再有动静了。
他们死了!
他终于把他们累死了!
慕容飘强抑着心中极度的兴奋,也强抑着自己那种要马上停下来松口气的强烈感受。他还是在跑,仍然跑得飞快。
他知道,假如他立即停下来,体内沸腾的气血将会爆裂,假如他马上张开口喘息,同样会咳血倒地、气绝身亡。
他渐渐放慢了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才停了下来。
他还是喷出了几口血。
但他知道,这几口血喷出后,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他找到一块巨大平坦的山石,缓缓跌坐下来,运功打坐,将走岔的真气重引人奇经八脉,最后纳入气海。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朝阳已在东天,那么灿烂,那么明亮;山峦静静地蜿蜒着,那么温柔,那么可爱;沾着露气的树木草叶那么清新,和婉清脆的鸟啼那么亲切……
慕容飘平生第一次,觉得乾坤如此清朗,人生如此可爱。
他抹去在不知不觉间流出的泪水,走下山石,走到叮咚作响的山泉边,撩起冰凉的泉水,洗尽脸上的泪水和污血。
他站起身,走向北方。
他要去京城,他要返回京城去。
他就是因被“和合双煞”从京城一路赶杀,才逃到鲁南这片不知名的山谷里的。现在他还是要返回京城去。
那里有他要找的东西。
只要他找到了那件东西,他就可以重返回他的家门。
他已经被逐两年了。
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重归家门的办法。
现在“办法”终于来了。
“办法”就在京城,就在皇宫大内,他必须返回去,找到这个“办法”。
就算是死,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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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威的眼珠子都红了。
眼睁睁地看着跟随他多年的好兄弟一个一个倒在血泊里,他能不愤怒吗?
他的这片基业、这家威震关外的“威风镖局”竟然在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被人踏平,他能不愤怒吗?
可他不敢动,连一根手抬头也不敢动。
他那结发的老妻、妙龄的闺女还在敌人手里,他不敢动。
他那惟一的儿子、九岁的儿子,被敌人的一柄剑逼住了咽喉,他更不敢动。
敌人只有一个。
一个蒙着脸的黑衣大汉。
程威怎么也不能相信,仅仅这么一个敌人,就挑了他的镖局,杀了他出生入死的两位结义兄弟、四名镖头和二十四名趟子手。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黑衣大汉看着程威,用很温和的声音说道:“程师傅,实在抱歉得很。我原本没准备杀这么多人,也根本没想挟持你的家人。”
程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极度的愤怒、极度的震惊和极度的恐惧,使他大脑中一片空白。
黑衣大汉轻轻叹了口气,收剑回鞘,将那已吓呆的九岁男孩扶到同样已吓呆的程妻身旁,这才转过身对程威道:
“程师傅,其实我一开头说得非常清楚,我只想问几个小问题,仅此而已。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我们双方或许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程威还是说不出话来。
黑衣大汉重重一叹,道:“程师傅不愿跟我说话,我知道是因为我对不起程师傅。但这几个问题,我却一定要问,而且一定要得到程师傅最正确的答案。”
程威开始动了——他的眼珠子已开始慢慢转动,舌头也伸了出来,舔着焦干的嘴唇:
“什……什么……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似乎嗓子被大口的浓痰堵住了。
黑衣大汉盯着他,沉声道:“半个月前,你保了趟暗镖?”
程威从嗓子眼里硬挤出了一个字:“是。”
黑衣大汉道:“谁托的保?”
程威迟疑了。
走江湖的人,吃各行各门的饭。吃什么饭,就得守什么规矩,这是江湖中人起码的做人准则。
所以江湖上每天才会有那么多人宁愿杀死自己、宁愿被杀。
黑夜大汉道:“你以为你还是‘威风瞟局’的总缥头?
难道你还有脸面、有胆量再吃这碗饭?”
程威一眼扫过庭中的尸体和哆嗦不已的妻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好像突然问清醒了。
黑衣大叹道:“其实刚才这个问题我不必问你。因为我已经找过通古斯的那位老人,而且就在前天夜里,我在松山已屠尽了祖延寿满门。”
程威又打了个寒噤。
找威风镖局保那趟暗镖的,就是松山卫的一位都司祖延寿。而祖延寿也的确偷偷告诉过程威,要他保的暗镖是从一位通古斯老人那里“弄”来的。
既然人家连当官的都敢杀,他程威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程威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大声道:
“你既已问过了祖延寿,还来问我做什么?”
黑衣大汉用带着种嘉许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柔声道:“祖延寿只告诉我,是托你保的暗嫖,当然他也说了,东西是要送进大内的。本来我也不准备来麻烦你的。
不过转而一想,威风镖局实力也不是很强,这趟镖未必能保到地头,或许半道被人劫去了也未可知。于是我就来了,想打听一下情况。”
程威冷笑道:“要是我不告诉你呢?”
黑衣大汉笑道:“也好办。我杀了你的独子,剥光你老婆闺女的衣裳,吊在大街上让大家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