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偶有奇谋挫强敌 还需壮士抛死生 [2]
“唔……”王立不解其意,捋须掩饰。文靖却灵光一闪,道:“莫非鸟雀起落处就是蒙古大营集粮之处?”白朴向他颔首赞许,心想:“这小子说他痴呆,他偶然又有几分聪明……”他续道,“千岁说得不错,蒙古人嗜食牛羊,但牛羊须得粮草饲养。而且鞑子皇帝此次亲征,驱逐北方汉人兵马、民伕数十万,这些人都以粟麦为食。我以为鸟雀起落处,正是蒙古大军囤积粮草的地方。鸟雀越是密集,那处的粮草就越是众多。”诸将仔细观察,果然如此。
“这七天时光,蒙古大军数十万人马消耗必然极大。若是能够一把火烧掉他们囤积的粮草,蒙古人就算不退兵,也该锋芒大减,让我们喘口气吧!”白朴眸子闪亮,神采飞扬。
王立捋须道:“说来不错,但做起来就难得很。前几日袭营,就一败涂地。”白朴笑道:“所谓可一不可再,我反其道而用之,蒙古人定料不到我们刚刚惨败,这么快又会偷袭,何况这次要办得机密,不需太多人手,百十人就够了。”王立一愣道:“以百十人入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正合鞑子心意?”“所以这百十人必须是武功精湛,能够速来速去的角色。”白朴正色道,“如今有不少川中豪杰在城中效命,这正是他们立功的时候——白某不才,愿打头阵。”
王立心想:“区区百十人,死了也不可惜,就由他们去试试。”便道:“好!”文靖没什么主见,也跟着叫好。梁天德却道:“不成!那黑衣杀手神出鬼没,只有白先生才是对手。若被他乘隙杀人,那就糟了。”白朴一惊,寻思道:“这倒是个难题。那厮上次被我们围攻,伤得不轻,我几次放出消息,用他师妹诱他出来,但都没有动静,必然是寻了个僻静处养伤去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正踌躇之际,听得梁天德道:“梁某也会一些功夫,虽然不甚精湛,但也还凑合,愿代白先生前往。”文靖大惊,心想:“老爹失心疯了么?”刚想出言阻止,但梁天德两道目光逼了过来,他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白朴大喜,更想:“那些武人本是乌合之众,梁先生有大将之才,正好驾御。”“严某也愿前往。”严刚大声道。刘劲草等人也上前请命,唯独端木长歌不动声色,白朴瞅了他一眼,寻思:“此人武功不高不低,但素来阴气逼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一去凶多吉少,他既然不愿去,我也不好勉强。”商议已定,王立号令全军,挑出百十武功高手,以梁天德为首,择日袭营。
返回竹香园,文靖脸色铁青。月婵知道他有不顺心事,但又不便相问,试探了几下,文靖都心神不属,支支吾吾。
忽听梁天德求见,他一跳而起,叫道:“快快请进。”月婵寻思:“这千岁素来皮里阳秋,懒散得紧,除了那个黑衣姑娘,很少见他这么着急呢。”
梁天德一进门,文靖将他一把拉进卧房,关上大门。
“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干什么?”梁天德黑着脸道。
“老爹,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文靖道,“这实在危险得很。”
梁天德正要发怒,但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口气一软,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重在仁义二字。如今合州万千黎民悬于一线,若是城破,只怕无人幸免。与此相比,为父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他说到这里,双眉一扬,“想当年……”说到这里,忽地想起当年因自己一时意气,累及满门,妻子遇害。若非朋友玄音道人,幼子文靖也是不保。亡妻音容流连脑海,不由胸中酸楚,呆在当场。再看文靖,只见他泪流满面,更是心头剧痛,伸手拭去他泪水道:“痴儿,男儿流血不流泪啊!”
文靖胡乱擦了脸,忍住泪道:“爹爹,上次偷偷逃走,是孩儿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惹爹爹生气,爹爹就不要去了吧。”说到这里,眼里又湿了。梁天德摇摇头,向他道:“都是大人了,不要撒这些娇。我也猜到上次是你自己逃的。你秉性柔弱,担得这种大事,实在是为难你了。”他心想这一去生死难料,口气不禁十二分的柔和,让文靖更加想哭。
“你假冒这个淮安王的身份,十分危险。若是露出破绽,乃是杀头的勾当。若我这次失败,一去不回,合州多半也是难保,你……你就换了衣衫,快快离去吧!”梁天德叹了口气,“我让你进这个是非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我这把老骨头撒在这巴山蜀水之间,也还罢了。你年纪尚轻,日子还长……”他将手中一个包袱交到文靖手上,啸傲沙场的豪气荡然无存,眼中切切,尽是慈父的神情。
文靖知道父亲心意已决,自己无法改变,接过包袱,呆呆站在那里,只想大哭一场。“爹爹,你一定要回来。”他最后终于吐出一句话。梁天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放声长笑,推开大门,踏了出去。
猎猎秋风,擦过城头。天上星月,暗沉沉失了光线。文靖任凭衣襟在风中飞扬,凝望远处的蒙古大营。那里点点火光,似乎代替了天上的群星。
忽然,远处一点星火渐渐变得亮了。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似乎一轮炽热的太阳,从北方的天空升了起来。“得手了。”城头诸将齐声欢呼。文靖却知火起后,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一颗心怦怦直跳,似乎要破胸而出。白朴看他紧张神情,知他心意,不禁叹了口气。
火势渐大,蒙古营帐中,人喊马嘶,极是混乱。忽见蒙古营门破开,匆匆二十余骑,向城头飞驰而来,一队蒙古骑兵衔尾紧追。“一百多人,竟然折了大半?”白朴脱口叫道。文靖瞪大眼睛,寻找父亲身影。忽见其中一人,反身开弓,数名蒙古骑兵落于马下,不禁一声欢呼。
追赶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多,箭如飞蝗,转眼间,二十余骑又少了一半。文靖不管他人,心神只系在父亲身上。只见他落在后面,一发数箭,箭无虚发,为众人断后,不由急得恨不能将自己这两条脚也接在那马身上。
这些人一前一后,逼近合州城墙,文靖叫道:“打开城门。”众将一愣,李汉生道:“不成,他们后面鞑子赶得太紧,若是开门,鞑子必然趁机冲进。”文靖不禁哑然。只听蒙古军中炮声响起,蒙古大军从营帐涌出,漫山遍野向城头涌来。宋军举起弓弩,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射怕中了自己人,不射鞑子马上就要冲近,一时没了主意。
“放下绳索,”白朴大喝。这一下提醒了众人,十多条绳索从城头飞落。梁天德等人正好赶到。刘劲草从马上跃起,抓住绳索,几个起落,便到了城头。严刚也随后抓住绳索,梁天德以弓箭断后,落在后面,射倒数名鞑子,才抓住一条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