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倚天长剑飞寒铓 [10]
张无忌知道这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异人,便道:“我一个朋友给青翼蝠王捉了去,我要去救回来。”那人道:“你救不回来的。”张无忌道:“为甚么?”那人道:“青翼蝠王的武功比你强,你打他不过。”张无忌道:“打他不过也要打。”那人道:“很好,有志气。你朋友是个姑娘么?”张无忌道:“是的,你怎知道?”那人道:“要不是姑娘,少年人怎会甘心拚命。很美罢?”张无忌道:“丑得很!”那人道:“你自己呢,丑不丑?”张无忌道:“你到我面前,就看到了。”那人道:“我不要看,那姑娘会武功么?”张无忌道:“会的,是天鹰教殷野王前辈的女儿,曾跟灵蛇岛金花婆婆学武。”那人道:“不用追了,韦一笑捉到了她,一定不肯放。”张无忌:“为甚么?”那人哼了一声,道:“你是个傻瓜,不会用脑子。殷野王是殷天正的甚么人?”张无忌道:“他们两位是父子之亲。”那人道:“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的武功谁高?”张无忌道:“我不知道。请问前辈,是谁高啊?”那人道:“各有所长,两人谁的势力大些?”张无忌道:“鹰王是天鹰教教主,想必是势力大些。”那人道:“不错,因此韦一笑捉了殷天正的孙女,那是奇货可居,不肯就还的,他想要挟殷天正就范。”张无忌摇头道:“只怕做不到,殷野王前辈一心一意想杀了他自己的女儿。”那人奇道:“为甚么啊?”张无忌于是将蛛儿杀父亲爱妾、累死亲母之事简略说了。
那人听完后,啧啧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当真是美质良材。”张无忌奇道:“甚么美质良材?”那人道:“小小年纪,就会杀死庶母、害死母亲,再加上灵蛇岛金花婆婆的一番调教,当真是我见犹怜。韦一笑要收她作个徒儿。”张无忌吃了一惊,问道:“你怎知道?”那人道:“韦一笑是我好朋友,我自然明白他的心性。”张无忌一呆之下,大叫一声:“糟糕!”发足便奔。那人仍是紧紧的跟在他背后。张无忌一面奔跑,一面问道:“你为甚么跟着我?”那人道:“我好奇心起,要瞧瞧热闹。你还追韦一笑干么?”张无忌怒道:“蛛儿已经有些邪气,我决计不许她再拜韦一笑为师。倘若她也学成一个吸饮人血的恶魔,那怎生是好?”那人道:“你很喜欢蛛儿么?为甚么这般关心她?”张无忌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欢不欢喜她,不过她……她有点儿像我妈妈。”那人道:“嗯,原来你妈妈也是个丑八怪,想来你也好看不了。”张无忌急道:“我妈妈很好看的,你别胡说八道。”那人道:“可惜,可惜!”张无忌道:“可惜甚么?”那人道:“你这少年有肝胆,有血性,着实不错,可惜转眼便是一具给吸干了鲜血的僵尸。”
张无忌心念一动:“他的话确也不错,我就算追上了韦一笑,又怎能救得蛛儿,也不过是白白饶上自己的性命而已。”说道:“前辈,你帮帮我,成不成?”那人道:“不成,一来韦一笑是我好朋友,二来我也打不过他。”
张无忌道:“韦一笑既是你好朋友,你怎地不劝劝他?”那人道:“劝有甚么用?韦一笑自己又不想吸饮人血,他是迫不得已的,实是痛苦难当。”张无忌奇道:“迫不得已?哪有此事?”那人道:“韦一笑练内功时走火,自此每次激引内力,必须饮一次人血,否则全身寒战,立时冻死。”张无忌沉吟道:“那是三阴脉胳受损么?”那人奇道:“咦,你怎么知道?”张无忌道:“我只是猜测,不知对不对。”那人道:“我曾三入长白山,想替他找一头火蟾,治疗此病,但三次都是徒劳无功。第一次还见到了火蟾,差着两丈没捉到,第二次第三次连火蟾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待眼前的难关过了之后,我总还得再去一次。”张无忌道:“我同你一起去,好不好?”那人道:“嗯,你的内力倒够,就是轻功太差,简直没半点火候,到那时再说罢。喂,我问你,干么你要去帮忙捉火蟾?”张无忌道:“倘若捉到了,不但治好韦一笑的病,也救了很多人,那时候他不用再吸人血了。啊,前辈,他奔跑了这么久,激引内力,是不是迫不得已,只好吸蛛儿的血呢?”那人一呆,说道:“这倒说不定。他虽然想收蛛儿为徒,但是打起寒战来,自己血液要凝结成冰,那时候啊,只怕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张无忌越想越是害怕,舍命狂奔。那人忽道:“咦,你后面是甚么?”张无忌回过头想看,突然间眼前一黑,全身已被一只极大的套子套住,跟着身子悬空,似乎是处身在一只布袋之中,被那人提了起来。他忙伸手去撕布袋,岂知那布袋非绸非革,坚韧异常,摸上去布纹宛然,显是粗布所制,但撕上去却纹丝不动。
那人提起袋子往地下一掷,哈哈大笑,说道:“你能钻出我的布袋,算你本事。”张无忌运起内力,双手往外猛推,但那袋子软软的绝不受力。他提起右脚,用力一脚踢出,波的一声闷响,那袋子微微向外一凸,不论他如何拉推扯撕,翻滚顶撞,这只布袋总是死样活气的不受力道。那人笑道:“你服了么?”张无忌道:“服了!”
那人拍的一下,隔着袋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记,笑道:“小子,乖乖的在我的乾坤一气袋中别动,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你开口说一句话,给人知觉了,我可救不得你。”张无忌道:“你带我到哪里去?”那人道:“你已落入我乾坤一气袋中,我要取你小命,你逃得了么?你只要不动不作声,总有你的好处。”张无忌一想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便不挣扎。那人道:“你能钻进我的布袋,是你的福缘。”提起布袋往肩头上一掮,拔足便奔。
张无忌道:“蛛儿怎么办啊?”那人道:“我怎知道?你再罗唆一声,我把你从布袋里抖了出来。”张无忌心想:“你把我抖出来,正是求之不得。”嘴里却不敢答话,只觉那人脚下迅速之极。那人走了几个时辰,张无忌在布袋中觉得渐渐热了起来,知道已是白天,太阳晒在袋上,过了一会,只觉那人越走越高,似在上山。这一上山,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张无忌这时身上已颇有寒意,心想:“多半是到了极高的山上,峰顶积雪,因此这么冷。”突然之间,身子飞了起来,他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他叫声未绝,只觉身子一顿,那人已然着地,张无忌这才明白,原来适才那人是带了自己纵跃了一下,心想身处之地多半是极高山峰上的危崖绝壁,那人背负了自己如此跳跃,山岩积了冰雪,甚是滑溜,倘若一个失足,岂不两人都一齐粉身碎骨?心中刚想到此处,那人又已跃起。这人不断的跳跃,忽高忽低,忽近忽远,张无忌虽在布袋之中,见不到半点光亮,也猜得到当地的地势必定险峻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