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夫妻劫后聚草庐 [1]
蓝秀想起这些天来,百花夫人那所跨院,每到夜晚,只有一个贴身侍婢和乐无涯住在那里,又想起昨晚前往辞别百花夫人时,两人都衣衫不整,两相印证,不觉恍然大悟,自己的生母竟做出这样丑事恶行。
她居然和一个年纪相差一倍以上的男子私通,而且名义上两人又是义母义子身份,怎不令她痛心疾首。
蓝天倚长长叹口气,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用不着多隐瞒,当年乐无涯的哥哥乐无穷,也正是那女人的面首。”
“十年前她初见常三公子和纪二公子时,本意是把他们收为面首,后来发觉,二人不可能甘心供地驱使,才又改变了主意。”
他说到这里,又从周翠玉手中接过一杯茶,喝下后接道:“爹这次遭到那女人追杀,也多半是乐无涯的怂恿。”
“其实爹在半年前已因身体虚弱不能供她驱使,所以这半年来只是被她禁锢在暗香精舍一处秘室里,照那女人的原意念在爹多年来为她效力,只想等爹自行衰竭而死,但乐无涯却不肯放过,那女人也听了他的话。”
“她这次未能追杀到我,将是她内心最大的恐惧与不安,因为她担心爹会把她的丑行传扬开去,到那时她就势必身败名裂了。”
周翠玉恻然望了蓝秀一眼道:“娘和这位韩姓老夫妇早就认识,当十天前偶而前来时,无意中撞见了你爹,为了他的安全,才要求那韩老伯把你爹搬到这间石室来的。”
蓝天倚郝然低下头去,呐呐说道:“翠玉,我自知罪孽深重,太对不住你,你能原谅我吗?”
周翠玉正色道:“到现在何苦还说这种话?你是身不由己,我怎会怪你,我们不是曾在乡村山野间过了十几年安安静静的美满生活吗?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恐怕早就自动去找她了,那还会等她把你掳走。”
蓝天倚黯然说道:“可是老住在这里,总不是办法!”
周翠玉无奈摇摇头道:“你总得让我找机会禀明老爷子,只要他老人家能原谅你,马上就可接你到‘垂杨草庐’去了。”
蓝天倚忽然握拳捶了一下床板道:“不管如何,你要尽快向老爷子禀明,他老人家能原谅我最好,否则,我也应该在他老人家面前谢罪一死。”
周翠玉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拍着蓝天倚的肩头道:“天倚,我们夫妇好不容易重聚,这事我怎能不加慎重,我曾有好几次和老爷子单独相处的时候,好几次话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
“只因这件事对你、我太重要了,万一老爷子不肯原谅,不但你一命难保,连我也无法再在‘垂杨草庐’耽下去了。”
蓝天倚又是长长吁了口气,不再言语。
蓝秀早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到这时才找到询问的机会,愣愣的道:“娘,老爷子是谁?‘垂杨草庐’又在什么地方?”
周翠玉颇感为难的道:“老爷子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娘离开桃花林,就是投奔他的,十几年来,一直负责服侍他,至于‘垂杨草庐’,也就是老爷子和现在娘住的地方。”
她所以肯向蓝秀透露“垂杨草庐”,不外是因为这名称一向不为外人所知,而且此刻蓝秀已无法再回司马山庄,对自己的女儿,已用不着过分守密了。
蓝秀察言观色,心知母亲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再问。
石室里沉寂了甚久,蓝天倚才又问道:“你每次出来,老爷子可都知道?”
周翠玉道:“自然要瞒着他老人家,其实你的消息,我到现在还不敢对‘垂杨草庐’任何人透露。”
蓝天倚道:“现在有秀儿在旁照料,我比从前更安全多了,为了不使那边的人生疑,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周翠玉临走时,留下了一包蓝天倚喜欢吃的东西,这都是她在“垂杨草庐”亲到厨下准备的。
她不准蓝秀远送,以免泄露形迹,出了洞口,便自行赶回“垂杨草庐”。
一路上周翠玉想了很多。
夫妻重聚,再加上女儿也回到跟前,在她来说,怎不兴奋莫名。
但想到常三公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又不免为女儿难过。
好在她至今并未见过女婿常三公子,即使难过,也并不深刻。
回到“垂杨草庐”,她本想先去看看纪无情、司马骏和南蕙。
因为她早知道常玉岚是纪无情和司马骏的生死故交,常玉岚如今遭到这种下场,理应让他们两人知道。
至于南蕙,她是蓝天倚的救命恩人,而且又和蓝秀相识,让她知道蓝秀的处境,也是应该的。
原来南蕙那天在鄢陵的“群贤老栈”和纪无情见面后,便决定随纪无情到“垂杨草庐”栖身。
但纪无情必须先回家禀明母亲,所以暂时仍把南蕙留在客栈。
纪老夫人早就为纪无情的婚事关心,听过之后,立刻满口答应,等和南蕙一见面,更是对这位丽质天生而又聪明慧黠的女孩子满心喜欢,马上就把她留在“垂杨草庐”中的纪家别院。
而南蕙也对纪老夫人亲切得像对自己的母亲一样,和纪家上下人等也相处得十分和睦融洽。
纪老夫人喜在心里,决定报过大仇后就为儿子和南蕙完婚。
不过,周翠玉经过一番冷静考虑,并未去找纪无情、司马骏和南蕙。
因为她觉得目前的第一件大事,还是要先见老爷子,只有老爷子肯答应让蓝天倚父女到“垂杨草庐”来,才能谈其他的事。
否则,若先把事情宣扬出去,反而弄巧成拙了。
她怀着恐惧不安而又焦虑沉重的心情走向无名老人所住的那所别院。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在此刻的她来说,却像比跋涉千山万水还要艰难。
无名老人白天习惯在厅堂里打坐,当周翠玉到达时,果然不例外。
周翠玉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跨进门槛,垂手侍立一侧,内心虽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岂知无名老人两道湛湛眼神,有知冷电,直穿肺腑,缓缓说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讲?”
周翠玉的身子一颤,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呐呐说道:“老爷子,婢子确实早就有话对你老人家讲,只是一直不敢开口!”
无名老人挥挥手道:“有话站起来讲,你服侍我十几年了,算不得外人,何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