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 [展飞]

第十回  石头屋初闻英雄曲  琉璃殿再知小人心 [1]

词曰:粗茶劣酒,三朋五友,空叹满怀忧愁,欲语还休。言道昨日曾得意,好意气,乘风归来马蹄疾。又言曾受惊,几中风,大难不死常庆幸。我且饮酒酒将醉,浊酒醉我千古悲。望明月,几时回?明月照我归乡路,长路尽头是何处!

  这时百草和尚悄悄到了他身后,道:“小兄弟,你吃了我一顿饭,又喝了我四碗好酒,就这么不声不响走了么?”

  莫之扬无暇与他说笑,道:“先生,你来看!”

  两人就着月光,看清卧在草堆里的只剩下褚、恽二人,刘云霄已经不知去向。莫之扬道:“先生,你那‘十姐婆罗香’不是可以让他们大睡二十几个时辰么?”

  百草和尚道:“不错啊,奇怪,奇怪。”双眉紧锁,苦苦思索。忽然道:“啊呸,我明白了,都怪我一时大意,竟让他走了!”见莫之扬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接着道,“那刘云霄二十年前曾打了我一记‘风雷掌’,我吃了大亏,才定下那‘三不治’的规矩。这‘十姐婆罗香’是那风雷掌的克星,但药香却能将人迷倒,我先前给你们吃的‘死心丸’其实是‘参丹’,可抵挡熬药时的香气。你想,‘十姐婆罗香’是‘风雷掌’的克星,反过来,‘风雷掌’便也是此药之敌。所谓‘一长一消’者是也。因此,别人二十几个时辰不能醒,刘云霄却几个时辰便醒了。但他定是真气还不畅通,不然,他在暗处,偷偷给我们一掌,啊呸……”

  莫之扬点头道:“想来如此!”

  百草和尚瞪眼道:“什么想来如此,那是原本如此!”大约他说话时声音大了一些,冯践诺、齐芷娇从茅屋里出来,问道:“什么事?”及至知道了事情原委,两人互相望一眼,齐芷娇道:“都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对冯践诺道:“你去找两根绳子,把这两个人捆好,可别让他们再跑了。”冯践诺去寻来两根绳子,把褚、恽二人绑好。百草和尚虽确信自己的“十姐婆罗香”不会失效,可也没有再固执。

  这样一惊一乍之后,天色已微微发亮。齐芷娇收拾灶具,用昨夜的剩米饭加了些水,改煮成稀粥,另把几只窝头放在锅中蒸上。待吃过早饭,天色已经放亮。

  莫之扬道:“老先生,这里不宜久留,你还是换个地方住罢。”百草和尚知道他们要各走各的路,不知怎的有些索然,道:“我呸,大不了他们再回来,把我老不死的杀了就是。”莫之扬心道:“你以为他们不会么?”

  齐芷娇忽然道:“先生,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当否?”

  百草和尚道:“你的病已治好了,还有什么事老不死的能帮上你?”

  齐芷娇道:“小女子原是杭州明月庄齐家之女,四年之前,我双亲连同家人被坏人杀得……杀得一个不剩……”她知道那是三圣教的手段,心中一酸,又接着道,“若是先生不弃,小女子愿拜您做义父,从今以后,端茶送水,让您老颐养天年,也好尽点报恩之心,不知先生答应么?”

  百草和尚大约从未想过有人愿认他这个古怪老头做义父,双目一亮,却又有些拘谨,忸怩道:“这……我老人家又老又让人烦……”

  齐芷娇在他面前跪下,道:“义父在上,受女儿一拜。”磕了三个头。百草和尚手足无措,道:“快起来快起来,我、我……”冯践诺不待齐芷娇站起,也跪倒拜了三拜。百草和尚又惊又喜,扶起二人,笑道:“我老不死的可真高兴。”三人均热泪盈眶。

  莫之扬眼眶也有些发酸,待他们行完礼,给三人道贺,说道:“在下要告辞了。”齐芷娇道:“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了,义父,依你之意如何?”

  当下,四人收拾好东西,不过是一个药箱,几件衣物,另有几十两碎银,两床棉被,一床褥子,一张狗皮,捆在一起,冯践诺都背在身上。几人放一把火,那小茅屋燃起来,不一会儿就烧了个干净。

  百草和尚毕竟有些难舍,齐芷娇扶着他向外走,他回头望一眼,跺一跺脚,出了院门。冯践诺看见褚、恽二人,道:“这二人也着实可恨,不如杀了他们,也便干干净净。”

  齐芷娇转过头来,道:“践诺哥哥,若不是怕他们扰乱,应该求义父给他们解药才是,怎的还起杀人之念?你去解了他们二人绳索,咱们走了之后,这二人是死是活,那就看老天之意了。”

  四人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山脚下,一条大路横在眼前。齐芷娇道:“莫兄弟,你要去哪里?”莫之扬道:“你们几位呢?”冯践诺道:“我们走到哪里觉得合适就算哪里。”莫之扬道:“兄弟还有些事要办,就不能陪各位了,老先生、冯兄、嫂夫人,咱们就此别过。”

  百草和尚在怀中摸了一会,掏出一个布包来,道:“小兄弟,我想通了,我这件东西除了你没有别人受得起,拿上罢!”不由分说,塞到莫之扬手中,挥挥手,踽踽向东走去。

  莫之扬站在路口,望着三人的背影慢慢消失,两行热泪终于落下来。打开布包,见是一只小木匣,木匣底下方方正正压着两张羊皮纸。展开其中一张羊皮纸,上面是蝌蚪大小的隶字,上首写着“两仪心经”四个大字。第一段写道:“若一人能练成阴阳二气,则浑若两仪。然两仪系阴阳、黑白、动静、生死、老少之统,则非加以两仪大法不能区分,不能运用,不能驾驭。一人兼具二气已是难事,能相辅相成更是难上加难,若能将之有合有散,有动有静,则是难之极也。”下面则述以《两仪心经》口诀及习练窍门。莫之扬心道:“师父武功渊博,怎的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两仪心经》?”目光落到经文最后,见上书“独孤孑”三字,还有一段文字:“吾得异禀,又屡获奇缘,年五十方练成阴阳二气。此水火相容之道,后世之人如何得之?吾虽创两仪心经,亦是绝世而不能传矣。”字迹遒劲,笔意纵横,可见其当日之悲凄寂寞之状。

  莫之扬心道:“这‘独孤孑’不知哪个年代的人?他说一人难以练成阴阳二气,我何以四年便有小成?”他却不知“四象宝经”乃武林绝代女魔水如冰花毕生心血所创,“洗脉大法”乃秦三惭之师邵飞傲专为化解“四象宝经”种种祸患所创,其中机缘,可谓万中难有其一。他看了经文,仔细折好,心道:“这《两仪心经》虽已言明阴阳二气如何如何难练,但传到江湖,必为各家各派争夺之宝。我与百草和尚不过一天交往,他肯以这个送我,难怪昨日翻来覆去说没有想通呢,这样的秘笈,谁舍得轻易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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