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粉襄助 [6]
汤大娘见汤十郎买了许多东西,心里也觉奇怪,当汤十郎把一斤老山人参当先取出来的时候,汤大娘一眼便看出那要不少银子。
汤十郎把老山人参往姑娘的手中一塞,道:“姑娘,这是你娘要的人参。”
姑娘也不客气,立刻接在手上,道:“半斤就够了。”
“拿去吧,你娘需要。”
姑娘微点头,便把人参提着,道:“锅里面炖的肉好了,我为你盛一碗。”
汤十郎道:“还是盛了一齐拿去吧,这儿我自己来。”
桂姑娘也不多留一会儿,她果然装了一大碗肉带汤,便往前面走去。
汤大娘道:“十郎,你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吧?”
汤十郎笑笑,自怀中取出一包银子,道:“娘,银子我花不完的。”
汤大娘一怔,面皮一紧,道:“从哪里来的?”
汤十郎道:“娘,汤家明训我未曾忘:不偷不盗不撞骗。这银子来得正当。”
汤大娘道:“莫非你又遇上那老人了?”
汤十郎笑道:“娘,你猜对了。”
汤大娘道:“你不可欺他老呀!”
汤十郎道:“娘,我若不同他打赌,怕会惹他生气,说不定他还会骂我。”
汤大娘一瞪眼,道:“十郎,这老人绝不简单。”
汤十郎叹道:“是不简单,他说他有花不完的银子。”
汤大娘道:“这老人也许是……”
“是什么?”
“也许是与左家有关系的人吧!”
“那又怎样?”
“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我以为这老人有问题。”
“不简单啦,娘,下一回遇上我一定问清楚。”
汤大娘改变话题了。
她先是往小厢房门口看看,这才对汤十郎道:“十郎呀,那人参……”
汤十郎一笑,道:“娘如果喜欢,明天我再进城去买一斤,给娘补补身子。”
汤大娘道:“娘的身子需要补吗?”
汤十郎道:“娘的意思是……”
汤大娘道:“我暗中摸过桂夫人的脉象,她的身子好得很,不会比我差一点,她不需要那些老山人参。”
汤十郎道:“桂夫人有气喘病呀!”
汤大娘道:“她没有,她好得很。”
汤十郎怔了一下,便盛了肉汤端上,道:“娘,咱们吃吧,我早就饿了。”
汤十郎还伸头向外面瞧,然后又回过身来把小厢门关起来。
他有些神秘地低头道:“娘,打从今天起,咱们夜里得要警觉点。”
汤大娘道:“打从头一天到此,娘就提高警惕了。”
汤十郎道:“娘,外面已经有人知道咱们住在这左家废园里面了。”
汤大娘道:“当这左家附近忽然有了那家野店之后,娘就知道了。”
汤十郎道:“所以咱们要特别小心啊!”
汤大娘道:“咱们不就是等那伙凶手出现吗?”
汤十郎道:“不过,我最担心的莫过于前面的桂氏母女两人了,她们……”
冷然一笑,汤大娘道:“为你自己担心吧,儿子,你还真的太嫩了,也难怪你爹当年立下一条门规,你不满20,学艺不成,绝不许你涉足江湖。唉!你爹的话是很对的。”汤大娘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你的艺业成了,却仍然欠缺些什么。”
汤十郎道:“娘,难道我们不该为桂氏母女两人担心吗?她们是女流呀!”
汤大娘道:“她们不需我们担心,娘敢说,她们母女均非等闲人物……”
汤十郎并不惊讶,却淡淡地道:“希望她们有自保的能力。”
这母子两人相对地吃着东西,半晌,也不开口说出一句话。但两人的心中却在嘀咕着什么。
终于,汤大娘推碗站起身来了:“十郎,走,下去看看。”
汤十郎立刻起身取过油灯,道:“娘,我也买了许多香烛冥纸,要不要下去烧些冥纸?”
汤大娘道:“烧香就可以了。”
汤十郎举着灯在前面走着。汤大娘在他的后面道:“对于已死的人,探看与否,甚至祭奠叩拜,也许只是虚饰的表现,并无意义可言,形式上的做作,绝不能改变既发生的事实。死亡,本就是一种无可避免的无奈……”
她走得似乎很吃力的样子,间歇中,她干涩地又道:“虽说是无奈,但对于造成死亡的因果却可以追溯与究讨,十郎呀,这就是咱们的执着。”
汤十郎道:“是的,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汤十郎又把那道假墙推开了。他把油灯照着地面,也照向石阶,侍候着他娘,一步一步地往下面走去。
汤十郎把油灯搁在石阶上,他取香燃上,恭敬地交在汤大娘手上。
汤大娘走到那一堆枯骨前面,她盈盈地下拜,双目中似有泪水,道:“百里呀,你赤胆忠心为老友洒热血抛头颅,何等壮烈,你可知我与十郎在过什么日子吗?”她把香插在地上,又道:“敌人似乎要出现了,百里呀,你天上有知,我没有令你失望,十郎已有成了,剩下的便是为你与老友们讨回些什么,但愿你能在暗中帮些什么。”她叩头,也示意汤十郎叩头。然后,她站起身来。
她围着大堆枯骨走着,也弯腰把枯骨上面覆盖的被单再加以整理,就好像她为热睡中的亲人把被子拉整盖严密似的。
冬季,总是夜来得早,这时候外面好像又起风了。
寒天里如果起风,不出三天便又是一场大雪要来。
汤大娘与汤十郎走出地室的时候,外面的寒意很浓,院子里已是灰蒙蒙一片。
母子两人走回小厢房里,汤十郎把炭火烧起来,小厢中顿时暖和不少。
汤大娘对汤十郎道:“早早睡吧,不是有人知道我们住在这儿了吗?”
汤十郎道:“是的,娘,夜里要警醒些。”
他本想再往前面去的,他必须要去告诉桂家母女两人,万一有风吹草动,也好叫他一声。然而,他也想到他娘的话。
汤大娘说,前面的母女两人是不需他去保护的。
汤十郎当然更相信他娘的话,因为他娘绝非泛泛之辈,这些年的相处,有许多事情他娘看一眼便知道,他有时候更佩服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