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凉州假意结豪友 寻疑索潜迹探崇楼 [21]
铁芳已顾不了这里的事了,他就提剑,踏著屋瓦,直追下去。听得身后的吴元猛又在喊著:“王兄弟你往哪里去?王仲远!……你跟春雪瓶是朋友吗?……”
此时虽然那吴元猛还在院内,离此很远,但这喊声冲破了纷乱之声,在很远还能够听得清清楚。
铁芳转首两边看了看,见也没有春雪瓶的人影,也便跳下了房,顺著小巷,向北走去。身后那院里的嚣扰,已经渐渐听不见了,但跟前仍有三三五五的人,抡棍捉刀地赶到,看见了铁芳,就都凶声恶气,嚷嚷著说:“你是谁?干甚么的?快说话!……”
铁芳说:“你们快到金大娘那里去吧!那里正乱著,有人放冷箭,你们可要小心!”也不暇细说,他提剑向北就走。
对面的这几个就听出铁芳的声音来了,就赶紧让路,有几个人还带著笑说:“因为吕镖头他们刚才全都去啦,我们才知道那边开了贼,想过去帮忙捉捉。王大爷可知道那贼人跑了没有?……您现在还上哪儿去啊?”
铁芳只匆匆回答说:“你们快去吧!……我是到北边去有事。”随说,他就走出了双碑巷,由吴元猛的家门首经过,见大门半掩,门缝里有灯光,有人语声,可是并没有甚么事。铁芳也料到雪瓶不会再到这里来了,他就贴著墙根走过去,趁著黑暗的夜色,上了人家的房屋,就轻轻地踏著一家家的屋宇。他找到了知府衙门,向下看著那一层层广大的院落,其中虽无照耀的灯光与巡逻的衙役,但是郁郁地,颇含著一种森严的景象。铁芳也不知春雪瓶是否回到了这里,自己恐怕被人看见,遂就赶紧走去,悄悄又回到了广隆客店中,到了自己的屋里,也不点灯,连剑都不肯释手。
他只是不住地发怔,就想,春雪瓶一定是沿途就跟随著自己,她在暗处,我在明处,她看得兄我做的事,我却寻不著她,这是因为我的武艺不高之故。但不晓得我跟吴元猛假意结交之事,不知她明了吗,又不知道她为甚么不肯认她的亲娘,难道因她未受方二一太太的养育之恩,自幼生长在草原上,便这样地无情吗?……
如此想著,就恨不得雪瓶忽然前来,好倾谈一番,但侧耳静听,虽然风吹窗纸,时时作响,屋顶也常有猫儿走过来,隔窗也有客人沉睡,发著惊叫似的梦话,可是并不见“秀树奇峰”的倩影飞来,空将三更、四更迟迟地度过,使他不胜惆怅。天色将至五更,窗纸已发出苍白之色,店里很多的客人都已起来了,有的且预备著走了,要到城门旁去等著开城了。
铁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放下宝剑赶紧出屋,叫店家给他去备马,并嘱咐说:“快些!我要出一趟城,去办事!”
他站在店门外,心中想,昨夜自己的行踪也露出来了,吴元猛已晓得我跟春雪瓶是一起的。但是,现在他为其么不来找我呢?他找了我来,也许是还讲交情,也许就要翻了脸率众与我拼斗,其实那样我并不怕,只是现在……
他这时而此向南不住地看,天色已是黎明了,这条街可还没有人行走,他觉得很奇怪。风冷天寒,皮袄又扔在柳素兰那里,他身上实受不住,转身刚要进去,却忽听见“踏踏踏”一阵的轻微马蹄之声,是由北边来了,铁芳不禁一惊,将身退回店里,却隔著门缝向外去看去听。
这时店里的鸡声齐叫,人语喧哗,街上石头路上的马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少时,即见一条白马的影子就自他眼前驰过去了,铁芳大惊,因为分明看清楚了,马上的人正是雪瓶,直往南驰去,并未转脸儿看他。他赶紧回身往院里跑,几乎跟一个背著行李的人撞个满怀,这个人老大不高兴,开口就骂,他向旁一躲,又几乎把一辆刚装上货物的独轮车了碰倒。这时鸡是喔喔啼,他也高声喊问:“店家!把我马备好了没有?快些备上?”匆匆走到屋里,提了宝剑出来,就抢过马匹,牵著向外走去,到店门外上了马就往南这,少时就到了南门。
只见此处车马拥挤,十分杂乱。在这乱纷纷的情况之下,马匹倒是不少,却看不见春雪瓶跟白马的踪影,过了不多时,两扇城门就关了,车,马,行人等等,更多乱纷纷地,拼命向外去挤,也不知道是有甚么要紧的事,把那又高大又坚固的城门都快挤破了。
铁芳的心里可更急,假若胯下的铁骑能飞腾起来,越城而过,那样心里才高兴。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叫著说:“王仲远!……”
铁芳赶忙回头,看见几辆车、许多人之后,高高地现出来骑在马鞍上的两个人,一是由霸陵来的那个,铁爪鲲鹏吕道海,另一个却是飞虎鲍坤。高声叫他的就是鲍坤,今天的态度忽变,一点也不像昨天那样的和蔼了。他瞪圆了眼睛大喊说:“王仲远,原来你就是韩铁芳呀?我那四个兄弟全都死在你的手里了,你,今天你就得给我的几个兄弟偿命!”
不知他是怎么得来的陇山那四条虎在新疆被伤的消息,他就凶极了,手举著双钩,好像要飞过来钧铁旁的头。
那吕道海却面容有些惨黯,不似昨天那样紫亮了,他大概是因为昨夜受了箭伤,又兼没有睡好觉,但他的态度却十分狂傲。他也手举双钩向铁芳指著,大声地喊说:“姓韩的!你要早说出来真名实姓,吕太爷我倒还可同你深交一交!现在你快出城门去吧,可是你休想逃跑,太爷我跟鲍老大,我们每个人有一对钩,都要叫你尝一尝滋味!”他们两匹马都也同时向前抢来,可又为前面的车马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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