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旋涡与暗流 [9]
殷朝歌怒火中烧,左掌一圈,右手疾伸。
陈云珊刚觉劲风及体,正想挥剑抵挡,右手虎口一麻,剑已脱手。
她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色铁青的殷朝歌。
殷朝歌右手食中二指拈着剑尖,将剑柄递到陈云珊面前,道:“你再试试。”
陈云珊一步步后退,眼中尽是恐惧和惊惶。
她早已忘了自己“天目第二高手”的身分,只想开口呼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海飞身自假山石后掠出,大叫道:“殷公子,手下留情!”
殷朝歌怔住。
原来这个狠毒的女孩子是天目派的人!
他看着正急掠过来的云海,正准备抛下短剑,一走了之,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凛冽的杀气直逼过来。
他听见云海变了形的声音:“夫人,不可!”
杀气更凛冽。
剑尖已刺破了他的衣衫。
他前伏,扭腰,错步,短剑的剑柄已档住一柄长剑的剑脊。
长剑稍稍一滞,剑光再起。
殷朝歌闪身避过数剑,击开短剑,右手在腰间一按。
夕阳中闪起一道绝艳的光华。柔剑已在手。
云海已扑至近前,口中仍在大叫:“夫人,不可!殷公子,这是误会!”
剑光消散。
一位中年美妇仗刻而立,恶狠狠地盯着殷朝歌。
云海喘息着道:“夫人,这是个误会……”
中年美妇冷冷道:“误会?我怎会误会他!”
她指着殷朝歌,嘶声道:“严子乔是你什么人?!”
此时此刻,殷朝歌最不愿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从云海的叫声中,他已听出这位中年美妇一定就是陈月朗的妻子。
他不想向她出手。
但她问出了这句话,就算他不想出手,她也会逼着他出手。
中年美妇声音更嘶哑:“快说!严子乔是你什么人?”
殷朝歌道:“是家师。”
云海大惊道:“殷公子,你师父真的是严子乔?”
殷朝歌道:“不错。”
云海咬了咬牙,道:“得罪了!”双掌一错,直劈过来。
陈夫人的长剑也再次发动。
殷朝歌双足一点,掠过小桥,掠上回廊,但双掌一剑搅起的阵阵劲风却一直紧缠着他。
他实在不想出手,但已不能不出手。因为他不想死在这里。
他正欲挥剑,又顿住。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陈月朗。
陈月朗正飞身向这边疾冲。
他整个人已平飞起来,如一枝利箭。
果然是一个阴谋,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
天目派也会设陷阱!
殷朝歌忽然想大笑。
笑自己的天真。
双掌一剑已攻向了他的要害。
陈月朗如一枝利箭射入了战团。
他的左手抵住了陈夫人的手腕,右拳直捣,击退了云海。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怒吼道。
殷朝歌怔住。
陈夫人尖声叫道:“干什么?为我爹报仇!”
陈月朗眼中精光一闪,道:“你说什么?”
殷朝歌慨然一叹,道:“陈先生,实不相瞒,家师是严子乔。”
陈月朗的瞳孔急剧地收缩,道:“你说什么?”
陈夫人猛地夺回长剑,又是一剑刺出,道:“待我先废了这小子。再去找严子乔算账。”
这一剑刺空了。
陈月朗手臂一横,已将她的手格开。
陈夫人怒道:“你干什么?让开!”
陈月朗叹了口气,道:“殷公子在云水洞前力敌慕容冲天,实是有功于中原武林,再说,他今年不过二十左右,四十年前的旧账,如何能算在他的身上?”
陈夫人嘶声道:“我爹被害时,你也不过五六岁,我爹的仇跟你也没关系,你就不报了,是不是?”
殷朝歌忽然仰面大笑起来。
陈月朗看着他,眼中竟似露出一丝赞许,一丝钦佩。
他是在仰天大笑的殷朝歌身上,看见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吗?
陈夫人忽道:“你笑什么?”
殷朝歌深深一揖,道:“陈先生适才出手相救之情,容当后报,家师与天目派的过节,在下也略知一二,家师的事,就是殷某的事,如果各位以为杀了在下能一泄心头之恨,请动手。”
陈夫人跺脚道:“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就放过了你,天目派自会找严子乔算账!”
她一拉陈云珊,道:“珊儿,咱们走!”
陈月朗叹了口气,对云海道:“珊儿不懂事,夫人性格素来刚硬,你是怎么回事?”
云海低头道:“属下一听见……一听见严……”
陈月朗道:“算了!你跟去看看,她们盛怒之中,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云海道:“是。”
暮色已深,晚风渐紧。
一片树叶晃晃荡荡飘过回廊,落在陈月朗肩头。
陈月朗拈起树叶,忽然长叹一声。
殷朝歌心里不觉一阵歉疚,道:“陈先生……”
陈月朗道:“你不必说。”
殷朝歌道:“是。”
陈月朗道:“令师三十余年前忽然离教,这些年来又从未涉足江湖,陈某知道,他一定是已看破恩怨世情,自然更不会令你出面夺回圣火教的大权。其实,人们只知圣火教有一统中原武林的野心,又怎知中原武林各派也都有此野心,所以所谓的正邪之分,陈某心中并不以为然。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的生命,其实也已如陈某手中这片树叶一般。既然人生苦短,陈某认为,大丈夫处世,当多想如何尽力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如果一味纠缠于江湖恩怨之中,于人于己,皆无益处。殷公子,你说呢?”
殷朝歌心间忽然涌起一股热流。他终于明白了陈月朗身上那种不同于一般武林人物的气质是什么。
那就是宽阔的胸怀和博大的正气。
陈月朗忽然笑了笑,道:“如果殷公子没有别的事,陈某介绍一位朋友认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