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爷刀 - [柳残阳]

第二十七章 持其理毋暴其气 [1]

盛老夫人走前几步,清了清嗓子,丰腴的一张满月脸上却是毫无笑容:她上下端详过君不悔,口气带着几分僵硬:

  “你说,你是叫君什么来着?”

  君不悔微微躬身,不亢不卑的道:

  “在下君不悔。”

  盛老夫人“嗯”了一声,吊起双眼道:

  “方才,你也听到我们家的人说的话啦,说是你打谱乘着拔旗夺魁余威,把心一横,要对我们盛家人来个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君不悔神情异常端肃的道:

  “上有天,下有地,老夫人,我君不悔可以对着天地发誓,若是我有一星半点这样的恶念,便叫雷电殛之,神人诛之,这种莫名其妙的企图,我连想也没想过!”

  盛老夫人重重的问:

  “此言当真?”

  君不悔正色道:

  “老夫人,在下所陈,句句全是实情,请老夫人明鉴--如果在下有意逞凶,为什么却一直站在这里不采行动?为什么任凭府上诸位再三污蔑并无答辩申诉?”

  盛老夫人仔细的道:

  “你倒告诉我,为的是什么?”君不悔极其诚恳的道:

  “在下至今未曾施以横暴,乃表示在下根本无此居心,在下既然无此居心,则事实胜于雄辩,又何须加以争论?在下默而以息。府上诸位却不依不饶,大有置之死地而后快之意,群舌滔滔,皆是欲加之罪,还望老夫人洞察秋毫,勿使鲜血溅流于误解或栽诬!”

  盛老夫人寻思片刻,又道:

  “如你所说,则为何事毕之后,你仍未离去?”

  君不悔苦笑道:

  “府上诸位环伺四方,去路已绝,若将强闯,必得动武见血,就是基于此项考虑,在下才再三容忍,不便突围。”

  盛老夫人头也不回的提高了声音:

  “沧儿,这君不悔所说,可是实情?”

  盛沧目光垂注地面,脸上表情复杂,迟迟疑疑好半晌没有答出话来,盛浪怒瞪了他兄长一眼,抢着道:

  “一派胡言,完全是昧心之论,你老人家休要听他瞎扯混论--”

  盛老夫人怒道:

  “我不是问你,你少给我罗嗦,沧儿,你是怎么啦?莫不成碍着谁吓得你变聋变哑了?为娘在问你的话,你没听到?”

  憋了这一阵的盛南桥,闻得浑家语中带刺,老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他干咳一声,沉沉的道:

  “老太婆,你也不是包青天,难道说还真要把咱们家的侧院当成皇公堂,在这里铁面断案?牝鸡司晨,最是逾份逾矩,你管的事未免多了点吧?”

  哼了哼,盛老夫人毫不客气的给老公顶了回去:

  “做什么总该有个道理,分个是非,若是为了你们爷儿三好的事,就更要清楚明辩,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们父子着想抢着顶,我老婆子还不乐意,盛家犹待传宗接代,延世子孙,可不能叫别人在背后点破了衣裳!”

  盛南桥气得重重一跺脚,却好半时反不上话来,只背着双手到一边,呼吸粗浊得宛如在拉风箱。

  盛老夫人恍同不见,又提高了嗓门:

  “沧儿--”

  疾步趋前,盛沧面庞泛白,神态惶然,期期文艾的回应:

  “娘,孩儿在……”

  盛老夫人吊着脸道:

  “为娘还在等你回话呢。”

  暗里咬咬牙,盛沧被逼不过,只有硬着头皮道:

  “是,娘,那君不悔说的,多半是实情……”

  盛老夫人毫不放松,紧接着问:

  “那么,不是实情的又是哪些话?”

  窒噎片歇,盛沧的白脸又透了赤,他仿佛在和自己挣扎:

  “娘,儿的意思是,君不侮所言,全是实情……”

  沉默了一下,盛老夫人才道:

  “这样说来,是人家并没有包藏祸心了?”

  艰辛的吞了口唾沫,盛沧呐呐的道:

  “至少,表面上是没有,也不曾有此暗示……”

  点点头,盛老夫人道:

  “是咱们家的人拦着人家,不让人家走,也是咱们家的人,想找个借口把姓君的处置在这里?”

  唇角连连抽搐,盛沧低头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喉间更像梗塞着什么:

  “回娘的话,这不是儿子的主意。”

  冷冷一笑,盛老夫人道:

  “我知道是谁的主意,可恨你老子平时威风八面,翻云覆雨,偏生耳根子软,经不得几番撺掇,就天晕地暗摸不清东西南北了,也不寻思寻思,人家的点子对不对?未了是待送他上高台抑或下阴沟!”

  真是大框框套着小框框——画(话)中的画(话),明着数落盛南桥,暗里却指责辛回天,辛回天饱经世故,多历风霜,老嫂子的意思如何体味不出?他的容颜不禁十分难看,却强自按捺着,闷不吭声。盛南桥到底过意不去,帮着老友开腔道:

  “你也不必指桑骂槐,这件事怪不得回天不平,后生小辈,居然目中无人,胆大包天,明着上门叫阵,这还成个规矩么?痛加惩罚,严为处置,此例一开,将来人人皆可仗艺启端,个个全来要求比试,咱们还有安宁日子过么?杀一儆百,才是断绝后患的良策,回天是为了我盛家打算,不能错责于他!”

  盛老夫人板着脸道:

  “不管回天是个什么心思,却也不该失了原则,混淆情理,老头子,我只问你一句,人家君不悔是不是代表吉百瑞前来以礼求见,按仪讨教?”

  盛南桥略为犹豫,相当勉强的承认了:

  “不错。”

  盛老夫人又道:

  “你也答允君不悔的比试要求?”

  盛甫桥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只有更勉强的颔首道:

  “我答允了。”

  不知怎的,盛沧突然起了一股冲动,脱口接上来道:

  “娘,爹还说过君不悔是个知情达理的后生,说人家以礼求教,我们就该以礼待之,并且夸奖君不悔虚怀若谷,冲和自抑,不愧是吉百瑞的衣钵传人;儿子在败了头一阵以后,爹还训勉儿子要以此自惕,低厉奋发,苦学不倦,将来才有功成名就的日子,打根本上说,爹对君不悔最初的印象应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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