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 [柳残阳]

第卅一章 金刚不老是慈情 [3]

  贾如谋哪来心绪顾及这些?

  他只担忧着目前的状况要如何对付才能过关,此来的任务是否尚有达成的机运。

  老实说,在与雍狷数度遭遇之下,这位“不老金刚”几乎就没占过什么便宜,因而以前的自信,不免大打折扣。

  面对雍狷,他再也不敢稍存轻忽之念,相反的,更觉压力沉重,有些兢兢业业的味道了。

  站在贾如谋身后的阴七娘,眼瞪着君仍怜怀中的孩子。

  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咕哝:“这不叫背运叫什么?吃尽风雪大老远的赶了来,看到的却是一堆犹在冒烟的残垣废墟,好不容易在附近地保那里查明姓雍的这一处所在,偏偏又被他及时回转坏了大事,咱们命里,八成是和姓雍的相制相克……”

  贾如谋摇头不语,其实他又何尝不恼不火?

  他甚至已经多少产生和阴七娘同样的想法——莫不成他真个是与雍狷命里相制相克?

  双环大砍刀拄立身前,雍狷语气不善的开口道:“贾前辈,列位一而再三,苦苦相逼,欲以各种手段迫使我父子分离、家庭散碎,我忍之又忍,退之又退,列位犹不罢休,如此纠缠压欺,不依不饶,难道就认定我雍某人不敢血手还报、斩尽杀绝?”

  贾如谋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他感到自己舌头竟然出奇的僵硬:“不是我们苦苦相逼,不依不饶,雍狷你也晓得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及难处,呃,为了这个孩子,业已伐丧不少条人命,如果你能退一步想,使我们回去有所交待,我保证新仇旧怨,即此一笔勾销——”

  雍狷冷漠的道:“要我如何退一步想,贾前辈?”

  干咳一声。

  贾如谋措词不由得艰涩起来:“呃,这个……你就委屈点,暂且把孩子先交出来,是孩子的亲娘要他,孩子回去,绝对吃不了亏,我们也算卸下这付重担,对彼此而言,都有好处……”

  雍狷缓缓的道:“照你的说法,贾前辈,那贱人得回了儿子,各位也因此有交待,可以继续享用朱乃贤的供奉,但我呢?我的好处在哪里?”

  贾如谋窒噎半晌。

  结结巴巴的道:“我的意思,呃,我是说,……我是说至少不必再起干戈,引发流血……”

  雍狷忽然狞厉的一声狂笑:“贾前辈,我雍家一脉单传,只此一子,为了父子人伦,香烟接续,为了不使我雍家绝子绝孙,断失根苗,豁此一命,又何足惜?”

  连连搓着双手,贾如谋立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况里。

  眼前形势,好比秃头顶上的虱子,已然明摆明显的了。

  雍狷决不可能交出小寻,则欲达到目的,舍强夺别无他策,而强夺就必须动手拼杀,这方面又没有多大把握,一个搞不好,赔上夫人又折兵亦非意外。

  前几次遭遇,单是雍狷一人,皆未讨了便宜。

  现在雍狷更加上数名帮手,一旦打杀起来,恐怕胜算就越发不大了……

  阴七娘蓦地推开贾如谋,挤身向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雍狷的鼻尖大骂:“姓雍的,你当你就吃定了我们?真正目中无人,骄狂自大到极点,今天老娘我偏偏咽不下这口气,便不为那小杂种,老娘也要与你拼个死活!”

  一声“小杂种”,叫红了雍狷双眼,他两额的太阳穴猛然一跳。

  形容狠酷无比:“阴七娘,且请出手!”

  贾如谋赶忙拉住他的老相好,边急切的道:“不可造次,七娘,你稍安勿躁,须谋定而动,这不是玩笑之事——”

  阴七娘挣扎着。

  捶胸顿足的叫嚣:“你个老不死以前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亏你还算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一见到姓雍狷的,却无来无由愣是矮了一截,你含糊他什么?忌讳他什么?凭本领拼生死,你贾如谋几时输过人来?”

  贾如谋苦着一张老脸,正待再劝,冷不防一边的“血狼”单彪猛一头冲了出去。

  左手旋直右手的狼牙棒直挥雍狷。

  口中狂号:“还我兄弟的命来——”

  雍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狼牙棒临头三寸,他的大砍刀才倏扬而起。

  银辉凝成一道冷电,破空有裂帛之声,金铁骤而撞响,狼牙棒甫自往上荡升,寒焰猝转,又几乎在同一时间戳开皮盾!

  一条怪蛇也似的黑色皮索便在此刻飞卷过来,斜刺里,褚泰祥暴喝如雷,棍刀掣闪,眨眼间已撩歪了皮索,挺身迎上阴七娘!

  朱乃魁乘机扑向雍狷。

  且连声嘶吼:“宁可叫他打死,不能叫他吓死,大伙拼了吧……”

  雍狷身形徒的往后退出七尺,并在退到位置的须臾跃腾半空。

  于是,十九次翻滚便在瞬息里完成一-刀芒随着他身形的急速滚动化为千百溜各式各样的光束流焰,往四面八方激射狂泻,像煞天瀑齐悬,怒浪猛旋。

  单彪赤盾挥舞,巨棒文击,却难敌那骤雨急飚般的密集斩刺,但闻连串的“砰砰”“当当”声盈耳。

  单彪刹时已身中六刀,整个身子打着旋转往外抛出!

  这辰光,朱乃魁早已缩头胁肩,贴地倒翻出老远。

  郎五的一对短枪刚亮上手,任非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居然抢先一步,抡起他的三尖两刃刀便没头没脑的冲着郎五劈到!

  郎五的白果眼不停上翻,嘴里不清不楚的咒骂着,双枪加劲,顿时已与任非杀做一团!

  先时尚进退不得的贾如谋,见此光景,只剩下暗自长叹的份。

  情势所逼,已由不得他,无论任何结果,也只有硬起头皮顶下去了!

  那柄式样奇古的长剑,彷佛流星带过的一抹曳尾,寒华略微吞吐,已有若水银覆地,恁般无孔不入的罩卷雍狷。

  这俄顷前后,亦正是“血狼”单彪抛滚在地的一刹。

  单彪挨刀的正确部位不易看出,因为他全身上下俱是一片血迹,腥赤淋漓,骨肉莫辨。

  他人在地下痉挛连连,硬是爬不起来了!

  雍狷的这一边,只有君仍怜蓄势未动。

  她也明白,不到紧要关头,最好是不动,因为她的责任太大。

  雍寻的安全,才是她的首要目的,保住这小小子不落敌手,比什么事都来得重要。

  现在,朱乃魁狼狈不堪的跳将起来,眼转子不转,他不再去攫雍狷的锋头,反而溜身摸向君仍怜,手上一对流星锤已经左右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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