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
璧人回头说:“你放心,我决不过火。”
但是兰大少奶仍然不放心,她还是紧跟着走。她背后是凤至,凤至后面是恭侯俊侯。
五个人前后跟到门楼,望门口站着一位银髯飘拂的老道,背上交叉着一对宝剑,看样子也不见得怎么样凶恶。
璧人赶紧向前长揖到地,口里说:“潘龙弼恭迓道爷鹤驾……”
道爷单掌当胸打个稽首说:“贫道唐古樵……”
璧人赶紧说:“请进奉茶。”
兰吟后面抢着叫:“爹爹,爹爹……”
叫着,拜倒地下,两泪交流。
道爷脸上微微有点异样,悍然说:“起来,你妈跟五爷呢?”
兰吟站起来,说:“爹爹一定要饶恕我们,妈跟五爷都在这儿。”
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的滴眼泪。
璧人说:“老哥哥请里面细谈。”
古樵好像没听见,还是怔怔地看定他的大女儿满头脸少奶奶打扮。
凤至料到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剧变,扭回身便进去关照文倩玉奇英侯,教他们应该怎么办。
英侯玉奇文倩赶到门楼上,一列儿下拜,兰吟就又去傍着英侯跪下了。
古樵定睛看,心里好生奇怪。
他喊一声:“兰儿……”
兰吟急忙说:“是,爹,妈跟五爷主意把我给了英侯。二妹给了石玉奇,他是石南枝的长公子。”
古樵又怔了一下,点点头,叹口气说:“请起,请起……”
说着,他就随在璧人背后进来了。
厅屋上太太们已经全回避,璧人请亲家翁上座,奉过茶,英侯兰吟,玉奇文倩分对子左右侍立。
古樵看住英侯说:“英侯,为着你一个人,把我的家都搞散了吗?……雷洞怎么破的?祖师爷怎么死的?详细告诉我。”
说时声色俱厉,眼见有点不妙。英侯也实在不懂应该怎么解释。
凤至站在庙下,认为这是紧要关头,一下子窜上来,笑吟吟地给老人家请个安,说:“爹,不会的,我们正在商量分头出门找爹,妈跟五爷也预备下个月回去四川。
破雷洞那一天英侯没在场,那是我跟兰姐姐文妹妹还有一个梅姐姐四个人搞的。先到石龛里救了英侯赶他下山,我们都知道谁也不是雷道爷的敌手,所以不让英侯冒险。
我们四个人糊里糊涂的摸到雷洞,兰姐姐文姐姐负责解除洞口封禁,梅姐姐专管巡风,由我进洞拚命。
我倒是下了决死之心,一进去就望见雷道爷爬在石案上喝人血。雷道爷也看见了我,他猛的睁大眼,我吓得直想回头逃走。真奇怪,就在这一霎那,洞里起一阵金光,金光过处,再一见雷道爷,他,他竟然掉下了一颗头……”
听到这儿,古樵蓦地站起又坐下去,愣了好半晌说:“你是什么人,你看见什么样金光?”
凤至道:“像长虹一般的金光,绕着石案这么一转又不见了……我姓贾叫凤至。”
古樵又吃一惊,追着问:“你也叫凤至?”
兰吟急忙说:“她也是玉奇的……”
凤至又抢着说:“是,爹,我们都是爹的儿女,我们两只凤同事玉奇,兰姐姐梅姐姐同日并嫁英侯。我们并没有什么嫡庶偏正之分,堂上翁姑也不许有什么分别。”
说到这里,她就又给人家请了一个安,恭恭敬敬的叫声爹。
古樵点点头说:“我晓得是什么光,只有她会飞剑,究竟她放不过祖师爷……”
文大少奶几乎笑了,她强忍着问:“爹,什么光?她是谁?”
古樵道:“古红老尼,听说她的剑有金色光芒,她跟祖师爷有仇怨……小静呢?小静和尚怎么样死的呢?”
凤至道:“和尚那时也在旁边,他也看见了金光,可只是金光并不找他,我只听得他大叫一声:‘此仇难报’,拿手里竹节鞭打碎了他自己光头……”
凤大少奶是满口胡扯,骗得唐古樵什么火都退了,他只能直挺挺的怔在座上。
于是凤至又说:“爹,您老人家当时有意把兰姐姐给英侯,现在不是成功了么?您该欢喜呀!
虽然屋里多了一个梅姐姐,不过她比什么人都好,不但比我好,比兰姐姐也要好,她就会出来给爹磕头的。大家都是爹的儿女,不是吗?爹!”
她这一连串话,讲得特别温和,使人听得非常悦耳。
古樵不禁微微一笑,笑着说:“你很会讲,不像文儿兰儿那样笨。”
回头又看住英侯叫:“英侯,我们的底鸥盟怎么样呢?”
英侯昂然说道:“当时爹不让我下山,我并没有负盟,现在我也还可以追随杖履……”
古樵笑道:“现在你是忙人,不要你了。我倒想约你的父亲……”
说着便又望了璧人一眼。
璧人笑道:“我可以陪老哥哥,山水我所欲也。”
古樵点点头,伸手肩上拿下两枝宝剑,说:“英侯,你跪下接我这枝剑。”
英侯跪下,古樵说:“这枝剑叫白虹,你好好的留着做个纪念吧。”
英侯再拜,双手捧剑立一旁。
古樵又给了玉奇那枝青虹剑。
随后他站起来给璧人作个长揖,正着颜色说:“亲家大人,我今天把两枝剑交下来,这算我从今天起洗了手了。
我和雷化道爷不过忘年之交,我受石达开之托,供养雷道爷二十年,我希望他对我们祖宗君国有所贡献。后来我也晓得他也还是个妖孽狂人……至于小静和尚一班人与我并无关系,那些人曾经与你们龙华石三家有怨,我倒是颇有所知。
这一次我路过西凉,有幸使我遇着李念兹师,惭愧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较量过奇门术数,我是甘拜下风。蒙他一席话,指我觉路迷津。他要我来看你,所以我回去一趟就赶来了。看了你寒松古月一般气慨,看你瑞霭祥云笼罩的门庭,我非常羡慕。
尤其满堂儿女,一个个晓日春花明珠皓月,果然积善之家与众不同。刚才还有两位哥儿衣底,暗藏兵器的。好像内外功都极好,让我见见啦!还有那一位梅……”
璧人耳听人家这样讲,心里喜不自胜,抢着去握住人家一只手,万分诚恳地说:“老哥哥,日月之蚀无损于明,海纳渊涵,尤拜高深。刚才家人小宴,令嫒等舞剑承欢,以此有二枝剑留在厅上,小儿无状,唐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