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出栏、有进无退 [2]
“我应该相信吗?”龙捕头也含笑反问。
“龙头真应该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东湖的祖产已经充了
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这一去,凭他那几手花拳绣腿,九成九回不来,在下犯不着落
井下石,对不对?这与和贼兵决战是不同的。”
“龙头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鲤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这一去
是否成功,今后,他最好离开饶州,到外地谋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经的埠头外谋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马飘萍接口:
“不然,他不会再进监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会再有人奉养了。”
“我可以向你们几位保证。”龙捕头语气一冷:“买通小贼攀诬的事,决不会再发生,
杀人灭口的事也决不会再发生。而且,我会睁大看眼睛,拉长耳朵,注意每一个狗娘养的坏
杂种,到底在干些甚么该上法场的勾当。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无准备,事后疏于防
范,眼睁睁看他进死囚牢。以后,我量天一尺应该学聪明些了。”他一口喝乾杯中茶,眼中
有凛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认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间。”他在厅门止步转身,盯看三个不住
冷笑的人:“我龙君宝将用铁的手段,来纠正他的错误。”主人并不送客出门,显然双方的
会谈并不友好。
“贤弟,这人将是咱们一大祸害。”
“五湖水妖对两位拜弟说,眼中杀机怒涌:“搞不好,咱们很可能要在阴沟里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鲤凶狠地说。
“他已经提防着我们。”五湖水妖摇头表示不妥。
“那就在公事上套他。”登萍渡水提出意见。
“这得花不少工夫布置。而且,李推官非常的信任他,知府与知县两方面,也都不好下
工夫。”五湖水妖摇头。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问题是能不能花上工夫,把他的弱点发掘出来加以利用。”
混江鲤郑重地说:“大哥,只要咱们多留些心,机会有的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
来。”
“也只好慢慢来。”五湖水妖点头:“自从小畜生被咬进去以后,这狗杂种就对咱们留
心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内情。幸而他抓不住咱们的把柄。无凭无据他不敢翻案,不然他必
定会蛮干的。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他在一天,咱们一天不能安心。”半月后,江
浙交界处的白沙关。
这里原来由岭口干户所振有官兵驻守。但目前连岭日千户所也废弃了,关垒已毁,不但
没有官兵,连真正的居民也没有几个。地方残破,十室九空。大乱三年,这一带除了野兽不
见人迹。即使有人,决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复原的工作推行得很难,目前这里仍是政令不到,自生自灭弱肉强食的匪乱区。江西全
境仍然大乱未已,更大的暴乱正在酝酿中。
进入这一带山区的人,生死自己负责。
四个人坐在以前关所衙门前的石阶上,大口啃着随身携来的乾粮。他们身旁,搁放看不
少物品,洋洋大观。刀剑、问路杖。包裹、绳索、水竹筒、盐袋…:身上还有八宝囊、七
首、盛了暗器的宽皮护腰。
坐在最下面一级的扎须大汉,撕啃看一条烤兔腿。吃得津津有味,瞥了右侧方那位同伴
一眼。
“高永毅。”扎须大汉含糊地叫:“你是东湖的本份人,为何要来玩命?”高永毅的外
貌,真像一个本份人,身材虽然生得倒也魁梧;但五官端正,细皮白肉,脸上看不到任何暴
戾的线条和气势,如果换穿了青衫长袍,那就像极了府学舍中的年青书生少年公子。
“因为我要用我的命来冒险,换取五年牢狱之灾。”高永毅一面嚼看乾米糕,一面平静
地说:“我本来是个死刑犯。活阎王王浩八屯兵风雨山,进薄府城,知府大人招募敢死队,
我去了,由死刑改为六年徒刑。还有五年,囚牢的日子难过,所以我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叫文世亮的人说:“你就是那位带了十名敢死队,夜劫贼
营砍了活阎王四先锋的人,对不对?”
“四先锋睡得像四条猪,赤候条身上没带有半寸铁,怀里各抱了两个赤条条的女人,十
个人用刀砍,比砍四条虫还要容易。”高水毅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他们死了,所以我从死
囚牢迁到活囚牢。文老兄,你为何要来?”
“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文世亮坦然地说:“我在九江混日子,一年赚不了五六十
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足够我过十年快活日子。同样是玩命,我宁可这样玩,至少明里拚总
比挨别人从后面插一刀乾脆些。”坐在最上一级的人,是饶州二剑客之一的妙剑周玉峰,一
位武林世家的侠义英雄,城北郊仁义乡岳庙山周家,江湖朋友对这地方耳熟能详。
“高老弟,你真不该来。”妙剑周玉峰摇头苦笑:“五年是很快的。留得青山在,何愁
没柴烧?你虽然在匪乱期间表现得很出色,但毕竟不是玩命的人,何苦呢?”
“我已经来了。”高永毅淡淡一笑:“抢劫五湖船行的水贼咬定我是同谋,我这条命已
经不是我自己的了,玩玩命并没有甚么不对。”
“你这孩子!”妙剑不住摇头。
高永毅今年才廿二岁,妙剑周玉峰已经是四十出头,叫他一声孩子名正言顺。
“成天豪。”文世亮盯看扎须大汉:“你为甚么来?也为了重赏?”
“为了找匪乱期间,失散的老伴。”成天豪的黑脸膛暗下来了:“我一辈子,没让我那
老伴过一天好日子,我好后悔,我发誓要找到他。补偿我廿十年来对她的亏欠,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