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口 [8]
古寒月神情大震,道:“大和尚,莫非在十九年前,大和尚为古寒月疗伤之际……”老和尚微笑不语。古寒月略一沉吟,猛然抬头,“大和尚,我怎么一直不知道?”
老和尚不答反问:“十九年来,檀越未到外处一步,何曾与人动过手?”
古寒月道:“但十九年后的昨天…”
老和尚接道:“棋要逢对手,将要遇良材,如今的血盟十友,差了檀越太多,檀越无尽情用武余地,难露真才实学!”
古寒月巨目凝注,异采连闪,良久才道:“这么说来,是真的?……”
老和尚道:“本来就是真的!”
古寒月默然不语,魁伟身躯一矮,突然拜下。
但,双膝刚着地,他怔住了。
眼前哪还有老和尚人影?
连他都未能看清老和尚是怎么走的。
刚站起,耳际传来老和尚祥和话声,莫辨方向,莫辨所在:“檀越常言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檀越功力倍增,这是檀越的福缘,老衲不过借天假手而已,何敢当檀越大礼拜谢?还记得老衲十九年前之忠告:一念为善,蒙恩报恩,已种无穷后福。檀越下得君山,可先往岳阳一行,或有所得,就此别过,他年有缘当会再见!”
话声随即寂然,不复再闻。
人,早走了,可是古寒月却仍神情肃然,垂手而立.他恭谨望空一拜:“大和尚,古寒月受赐良多,终生难报大恩,不敢言谢,再受我一拜!”一拜面起,腾身疾射而去。
古寒月依了老和尚的话,一离开君山,就直奔岳阳。
人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钢铸的,不管一个人功力多高,扎紧腰带饿肚子,那也是不行的。
除非是半仙之体,烟火不食,但烟火不食,那是不食烟火,却仍得吃点果子类充饥。
古寒月打从昨日晌午至今,已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饮,粒米未进,腹中饥肠辘辘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所以,他一进了岳阳城,便打算找家酒楼坐坐。
在岳阳,群英楼是首屈一指的大招牌,坐落东大街西头,门前经常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岳阳不是生地方,古寒月一到便直奔群英楼。
世上从人心愿的事儿,少之又少。
你想这么做;就偏偏不能顺利这么做。
古寒月刚走到东大街中段,离群英楼不到二十丈,远远地,已可看见那三个朱红大字的大招牌。
不料就在这时,由群英楼中传出一阵嚷扰声,紧接着一大群人一涌而出,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向大街两头四散狂奔,生似那座群英楼就要塌下一般。
古寒月一怔驻步,探掌一把抓住了一个跑到身边的酒客。
那名酒客一哆嗦,-挣没挣脱,红了脸,瞪了眼:“喂,你这人这是干什么!”
古寒月没松手,闲着的那只左手指了指群英楼:“怎么回事?”
那名酒客怒声说道:“你不会自己看看去!”
说得是,要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瞧去,抓人干什么?
瞧模样,他还真横,其实难怪,吃酒吃得好好的,如果是没有要命的大事儿,不会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地急急跑出来。
既有要命的大事,跑都唯恐太慢,哪堪再被人扭住跑不掉?他哪能不急,又哪能不横?
他急.他横,古寒月却跟没事人儿一般,淡然说道:“我问你怎么回事?”
看来他有点不讲理。
那名酒客差点儿气炸了肺,刚要再挣,突然咧嘴大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轻一点好不好!”
八成儿古寒月用了点劲儿。
古寒月道:“你要不说,更痛的还在后头!”
那名酒客气得直哆嗦,咬牙叫道:“算我倒霉,里面打架了!”
占寒月道:“打架也用得着没命的跑?”
那名酒客道:“你知道什么,用刀子打架,杀了人!”
这种事,并不稀奇.古寒月笑了:“谁杀了谁?”
那名酒客道:“你问我,我问谁?”
古寒月道:“你不说?”
大概生怕手腕上被再来一下,那名酒客忙道:“杀人的我下认识,被杀的是江湖上人物,叫什么‘三湘一剑’……”
古寒月神情一震,变了色;“死了没有?”
八成儿底下又用了劲儿,那名酒客“哎呀”一声,身子又矮了半截,咧着嘴叫道:“喂,喂,轻点儿,轻点儿,我哪瞧得那么清楚?”
这是实话,他要是敢瞧清楚,也用不着跑了。
古寒月没再问,一松手,腾身向前飞射而去。
那名酒客松了口气,张开嘴,刚要骂,一眼瞥见古寒月那如电身形,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心里一寒,扭头就跑。
群英楼的酒客,已离得差不多了,平日座无虚席的座头,如今空荡荡地,桌椅倒歪,杯盘狼藉,不见半个人影儿。
唯一不能跑的,是群英楼的帐房跟伙计,此刻俱是面无人色,吓得瘫作了一堆,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也真是,既名“群英”,迎送的就是群英,既然迎迎送送都是群英,就该胆大点,哪能怕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流血玩艺儿。
楼上,桌椅也倒了一大片,也是酒、菜、杯、盘狼藉一地。
楼板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被旁边围蹲着的几个人挡住了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两只脚在外。
古寒月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一名中年汉子的肩头:“朋友,请闪开点儿!”
那名中年汉子转头望了古寒月一眼,满脸是悲愤色,没说话,也没动,静等古寒月的下文。
古寒月道:“我是苍老三的朋友!”
那名中年汉子神情一震,霍地站起,这一来,连另外几个人也抬起了头,中年汉子目光凝注道:“前辈怎么称呼?”
古寒月道:“我姓古!”
那名中年汉子还想再问。
古寒月已然又道:“朋友,现在不是叙话时候,救人要紧!”举步就要跨前。
那名中年汉子伸手一拦,道:“前辈原谅,请先示名号!”
敢情他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