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噩噩生雾水 娓娓说真情 [4]
冷三公放下手中的长鞭,仰起他那满是虬须的脸,呵呵地笑了一阵,他没有等到夏心宁再说话,便像是一片落叶,悠悠地落到小舟上。随手拾起两匹桨,笑着向夏心宁说道:“舟上无人,老夫和你小子权充桨手,来吧!”
夏心宁自然也立即拾起两匹桨,随着冷三公一声吆喝之下,两个人四匹木桨,将小舟扳得像一支劲弩之矢,在湖面上几乎要离水而起,向前飞行。
夜半的洞庭湖,在微弱的星光之下,湖上一片黑暗,尤其像夏心宁这样很少过水上生涯的人,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才不过是一会儿功夫,连君山位于何处,都不知道了。
夏心宁经过了一阵挥桨不停之后,他忍不住一面挥桨,一面问道:“冷老前辈!晚辈这次在君山迭逢奇遇……”
冷三公呵呵说道:“龙涎茶的事,现在不说。”
夏心宁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冷老前辈!我们今夜驾舟渡湖……”
冷三公立即截住说道:“谁说我们是要渡湖?”
夏心宁说道:“我们既然不渡湖,留在这漆黑的湖面上,老前辈有何吩咐?”
冷三公说道:“老夫没有事吩咐你小子,而是带你小子前来会一个武林中剑术大家。”
夏心宁当时一阵愕然,手中木桨不觉为之一慢。
冷三公立即说道:“小子!要加劲一些!我们不好意思后人家而去履约。”
夏心宁赶紧又用力挥动木桨,但是他仍然忍不住要问道:“老前辈!这位剑术大家是谁?”
冷三公说道:“牟家堡老堡主独剑撼天牟刚。”
夏心宁口中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牟家堡牟老堡主”!他对于这个剑术大家的名字又似曾听闻,但是,他又想不起何时何地曾经听人说过。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小子!你和他那个宝贝儿子,还有一段过节啊!”
夏心宁不觉啊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了,在武阳山庄安武阳的席面上,曾经交了一手,那位少堡主牟天岚失手之余,含愤而去。他想到此地,心里一阵惊疑:“牟老堡主如此星夜相约于洞庭湖上,又是为了什么呢?”
冷三公仿佛猜透他的心事,当时笑呵呵地说道:“牟老儿生平有护犊之短,今天晚上你小子可以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位有名的剑术大家的真才实学。”
夏心宁没有注意冷三公后半段的话,他只是有几分不安地说道:“原来今天夜里洞庭湖上的约会,还由于晚辈所惹起的麻烦!”
冷三公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相干!他是老夫约来的!”
冷三公说完这些话,突然双桨一停,向前面的夏心宁问道:“小子!你昔日功力,能在夜间看到多远?”
夏心宁答:“黑夜无光,至多也不过三五丈。”
冷三公哼了一声,随即问道:“现在呢?”
夏心宁立即找到这个机会,将自己的谢意,坦白了一下,他连忙说道:“多谢冷老前辈和胜家庄胜家二老前辈,还有活华陀古老前辈的破格成全,助长晚辈内力,天高地厚之德,永铭五内……”
冷三公不耐地说道:“休说题外的话,你只说现在黑夜中,可以看出多远?”
夏心宁答道:“如果像今夜这样蒙蒙星光,至少可以在二三十丈距离之内,看得清楚。”
冷三公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小子!你向前看看。”
夏心宁依言抬头向前看去,湖上虽然是漆黑一片,但是,他这样运足目力,向前凝视,遽然一震说道:“老前辈!前面有一只楼船。”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小子!你果然有进益,不负我老人家为你如此操心一番,你且放下桨!瞧老夫这个!”
夏心宁刚刚一放下手中木桨,只见冷三公右手伸进左袖中去,取出一管晶莹光泽如玉的竹笛,轻巧地拿在手中。夏心宁不觉脱口说道:“老前辈的玉笛毁坏,如今又用这支竹笛了么?”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昔日毁笛,是为知音已散,只好让它成为绝响,如今知音复出,老夫自然要找一支笛来吹吹。”
冷三公说着话,便将短笛横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声,顿时一声极其悠扬的笛音,在这平静的湖面上,飘飘地传到很远。
就在冷三公这一声笛音尚未杳然之际,忽然,对面不远“铮、铮”传来两下弹剑龙吟,夏心宁当时心里不觉为之微微震荡了一下,立即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我此刻的功力,已经遽增数十年内修火候,对方如此弹指扣剑,依然能震荡心弦,要是从前,那还了得?牟家堡这位老堡主,果然不愧是剑术大家。”
夏心宁如此暗暗吃惊,就听得冷三公突然呵呵笑道:“牟老儿!你倒是很准时!”
言犹未了,就听郅对面冷冷地一声淡笑,停了一会才有人冷漠地问道:“冷老儿!姓夏的那小子可曾随你来么?”
冷三公笑呵呵地说道:“老夫一言九鼎,岂能失信于你?”
对面那人又冷冷地说了一句:“那很好!”
随即喝声:“掌灯!”
当时就听得对面一阵暴雷也似的应声,顿时火光耀眼,湖上大明,方圆十数丈之内,只见湖上水下,一片通红。
夏心宁此时随着冷三公,将手中木桨,悄悄搁置在舟中,双手抱膝而坐,静静地看着对面逐渐而来的船只。
三只双桅的大楼船,分成三面,缓缓地向冷三公这只小舟合扇驶来。当中那只楼船的船头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年少的长得潇洒风流,宛如玉树之临风,端的是一位英俊人物。夏心宁立即认出,正是武阳山庄一怒而去的牟天岚。站在牟天岚前面的一位老人,不用说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剑术大家独剑撼天牟刚了!
夏心宁不觉对于这位剑术大家,留神地打量了一阵,只见他——
头戴方巾,身穿宝蓝色长袍,足登粉底厚靴,三绺长须,疏疏落落,根根见肉!一对老眼,却是神光湛湛,令人心悸!面圆圆、白净净,若不是背上斜插了一柄长剑,分明是一位富家翁的福相,哪里看得出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独剑撼天车刚牟老堡主呢?常言道是:“人不可以貌相”,真是千古不移的名言。
冷三公等到两边相距不到七八丈左右,他才从小舟尾梢,走到前面,站在船头上,夏心宁也随在身后侍立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