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他在前领路,她举步跟上,心不知为何忽然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转过那道绣着荷花的屏风,她看见唐潜安静地坐在窗下,手上拿着一只细而修长的竹棒。听见她的脚步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然后站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道:“是我,吴悠。”
他一笑,竹棒点了点身边的一把椅子:“当然是你,请坐。唐浔,上茶。”
她很紧张地坐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浑身暗暗发抖。
唐浔将茶杯放到她面前的一道长几之上,道:“请。”
她故意板着脸,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唐潜淡淡地道:“我若知道,自己就解了。”
“把手伸过来。”
他伸出手。
他的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愈合了一半,上面的肌肤还有些发红。她的心咚咚乱跳,竟不敢多看,扭过头,将三指搭在他的脉上。
他的内息平稳深厚,她从没见过这么健康的内息。搭完脉,她大笔一挥,写了张方子。唐浔接过,便出门熬药去了。
片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窘然相对。
一阵难堪的沉默。
过了半晌,唐潜长长地吐出口气,忽然道:“昨天你回去,一路上没事?”
她默然点头,顿感内疚,颤声道:“我没事,你呢?”
他笑了笑,道:“我也没事,我逃得很快。”
为什么,你的手上会有那么深的伤口?
沉默良久,她忍不住又问:“你腿上……那些针……不要紧?”
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说。
她惨然一笑,道:“其他的大约都已被你运功逼了出来,不过有两根还留在体内,对么?”
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大夫?
他苦笑:“你说的不错。”
“解开衣服,我……我替你……替你弄出来。”她小声地道。
“不用,我自己会想法子。”他一口拒绝。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要将上衣解开,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我说不用就不用。”
“我是大夫。”她拧开他的手指,解开了衣裳。
她深吸了一口气,怔住,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
他的胸膛伤痕累累,有几道很新的伤疤,虽然已涂了药,看上去又黑又肿,十分可怕。
昨晚……她走后……他一定……一定苦苦地斗了很久,方才脱困。
她跪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一道道伤痕,叹道:“对不起……我……我不该抛下你……”
他轻描淡写地道:“打架哪有不受伤的?何况你在那里只能帮倒忙,走了倒好。”
她拿出桌边的一把小刀,放到炉中烤了烤,等它凉下来,方道:“我要在你任脉上方开一道小口,将那根针拿出来,你……你不要害怕,不会很痛。”
“你是儿科的大夫罢?”他微哂。
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用刀在他的身上划了一道极细的小口,将那根针吮了出来。
“哧”的一声,针被扔进火盆里。她回过头,发现他垂着头,满脸通红。
他还是那一副发窘的样子,她不由得抿着嘴笑了起来:“还有一根在腿上。”
“不……不必……”他死死地拽住她的手。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失笑,这个人好象是她见过的最害羞的男人。
“我……我自己来,你告诉我怎么做。”他结结巴巴地道。
“不告诉你,”她一脸捉弄的神情:“我喜欢自己干。”
说罢拉开他的手,卷起裤腿,如法刨制,将另一根针也吮了出来。
“喝茶。”他连忙将茶递到她的手中。
“好。”她款款地饮了一口。
“你……你不漱漱口?”他愣了愣,想象方才吮针的情形,她口里一定全是血腥。
“不,我喜欢吸血。”她淡淡地道。
他皱起眉头,露出无比疑惑的神情。
唐浔将药端了进来,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他是你的亲哥?”吴悠问道。
“是表哥又是堂哥。他的母亲是我的姨妈,父亲是我的伯父。”
“你的亲戚好象很多。”她笑道。
“唐家里的每个人好象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他只好道。说罢手一伸,将药碗端在手上。
“你不怕我的药里有毒?”她狡诘地一笑。
“你能吸血,我喝毒又何妨?”
她看着他一饮而尽,心中忽有一丝说不清的怅惘。
“他们说,你长得很美。”他忽然道。
他的双目幽深,在浓眉之下发出一种令人深思的光芒。
她大胆地盯着他的双眸,不由得道:“我真不相信你是个瞎子。”
“我虽看不见你的脸,却看得见你的大脑。”他缓缓地道:“我觉得你的大脑比你的脸更美丽。”
她“哦”了一声,看着他,胸潮澎湃,心思一片混乱。迷茫中,身子忽然一紧,自己已被他拥在怀内。他轻轻捧起她的脸,用那双梦一般的眸子凝视着她,良久,柔声道:“你的声音也很美。”
说罢便深深地吻了过去。
她浑身发软,如痴如醉地倚在他的手臂上,脸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竟和自己一样快。
吴悠,你一定是疯了。她暗暗地叹了一声。
“吴悠……”
“……叫我宜修。”她的声音小得好象蚊子哼哼。
“宜修……这两个字真好听。”他抚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她的肌肤凝脂般滑腻。
修长的手指便沿着她修长的眉骨一路摸了过去,在她脸上的每处凸凹轻轻停留,来回地绕着圈子,好象是一只探路的蚂蚁。末了,他淡淡一笑,放开手:“你果然很美。”
“你说我美,难道你还摸过别的女人?”她竖起了眉头。
“我摸过小鸡,摸过鹦鹉,摸过马,摸过我母亲,唐浔从小就不让我摸,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他扶着竹棒,道:“……活的东西我仔细摸过的就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