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1)
清晨。
花园中。
爬满鲜红茑萝花的花架下坐着两个人。他们的身边,是一丛丛茂密的天星木。
“……地那么湿,她跪了那么久,会不会……?”
“不会。”
“我记得前天她是会跑的,现在怎么又只会爬了?”
“她喜欢爬。”
“嘘!她钻到花丛里去了!”
花菱草中夹着几团白色的木香花。那胖胖的小手一捋,就抓开来一把花瓣。她所爬之处,花瓣纷飞。
“唔,没法子,她好象特别喜欢拆东西。”荷衣笑着道。她坐在一张藤椅上,正看着慕容无风沏茶。大约因为昨天服了药的缘故,他手上的风湿又有所缓和。
花园里有风,并不大,却有些冷。
他坚持要来这里坐一会儿,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为什么她的头上只有几根黄毛?牙齿都长了三颗了。”慕容无风沏好了一杯茶,递给荷衣,道。
“你小时候大约就是这样的罢?”荷衣呷了一口,微笑地象他挤挤眼。
“你发现没有?她的脑袋特别大。”慕容无风看了半天,又道。
“不是你说的么?脑袋大的人聪明。”荷衣慢悠悠地道。
两个人经常象这样坐在花藤架下看着婴儿爬来爬去。
子悦是一点也坐不住的,她只要往慕容无风的书房里走一遭,里面摆着的几盆兰花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叶子。她见到一个新鲜的东西,一定要把它先从原来的地方弄下来再说。
“你能不能把她拉出来?草丛里……也不晓得有些什么,上次她就被蜜蜂蛰了。”慕容无风总是不放心。
“不要紧,她正高兴呢。”
他们听见草丛里露出一个乱晃的圆脑袋,婴儿咯咯地笑声传过来。
“看来草丛里真有好玩的东西。”听了这笑声,他也不禁跟着莞尔。
“我想她是在挖蚯蚓。”
“蚂蚁窝不掏了?”
“改了,估计是掏腻了。都是你出的坏主意,教人家拿着蜂蜜找蚂蚁。结果蚂蚁没找来,倒先让蜜蜂蛰了一口。”荷衣数落起他来。
慕容无风只好不吭声。
果然,大头婴儿从草里跑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奔到慕容无风面前,伸出手给他瞧。
半只蚯蚓在她手上痛苦地挣扎着。
“这……这……”她指着它道。
这是她会说的一个字。
“蚯蚓。”慕容无风盯着她的眼睛,道:“跟我说,蚯……蚓。”
婴儿迷惑地望着他。嘴中正咀嚼着什么。
“荷衣,你刚才可曾喂了她什么?”
“没有。”
他愣住了,道:“她正在吃东西!”
荷衣吓了一跳,跪下来,看着婴儿的嘴。
她嚼得很起劲。
“乖宝宝,吃什么呢?吐……吐……”她哄着那婴儿道。
子悦笑眯眯地看着她,完全没听懂她的话,一点吐的意思也没有。
她却发现她嘴里嚼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她不会……不会吃的是那半截蚯蚓罢?”她皱起了眉头。
“什么?”慕容无风也弯下腰来:“我来瞧瞧!”
她一把扶住他,道:“你别弯腰。”
她将子悦抱到他面前。
“乖宝宝,张嘴给爹爹看!不张嘴爹爹可要凶你了啊!”
慕容无风一个劲地笑。
“喂,你把脸板着好不好?没瞧出来咱们女儿软硬不吃,挺难对付的么?”
婴儿把嘴死死地闭着,一副愤怒的样子。
“我想她吃的不是蚯蚓,不然她早就吐出来了。”他摸了摸婴儿的脑袋。
“你抱着她,我进去找颗糖将她嘴里的东西哄出来。”荷衣将婴儿往他怀里一放,正欲回屋。慕容无风拉住她,道:“不用了,我这里有。”
他果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哄着婴儿道:“子悦,吐……吐了就有糖吃……”
“扑!”她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吐了出来,仔细一瞧,却是一块黑色的葡萄皮。
两个人面面相觑。
“昨晚上我给她吃过葡萄……剥了皮的。”荷衣道。
“不用猜了,她趁你不注意偷着吃了一颗。喜欢那皮上的酸味,一宿都含在嘴里。”
“能含那么久么?”
“嗯,是久了点儿。”
“这捣蛋鬼……什么都往嘴里送,吓死我啦。”
婴儿有了糖吃,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口水浸湿了胸前的小布兜。她的腿上身上全是泥。
“我去给她洗个澡。”慕容无风道,将婴儿放在腿上,转动轮椅要离开。
“小孩子都是这么脏的。”荷衣只好跟着他:“你的洁癖不要无处不在,行不行?”
慕容无风顿了顿,道:“不行。”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很霸道?”她苦笑。
他不吱声,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指,道:“手上的伤还痛么?”
伤口微微发肿,一时还不能碰水。
“不痛。”
“好了之后,戴上这个。”他递给她一只翠绿的戒指。
“为什么?”她先将它戴在右手的小指头上。指头很细,戒指很小,刚好合适。
“镇邪。”
“什么邪啊?”
“这么大一个人,一生气还往自己身上动刀子,不是中邪是什么?这种江湖作风,一定要改,明白么?”他板着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哦,好的。”她垂着头,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2)
天色还早,笼中的那只白鹦鹉却已在扑腾翅膀了。
“起床啦起床啦!”它叫道。
菊烟早已起来了,喂了鹦鹉两粒小豆子,在清晨的寒气中呵着手道:“笨鸟!人家早起来啦。说来说去只会这一句话。”
鸟吃着东西,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
“姑娘,那个人……昨天那个人又来啦!”小葡端着一盆水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