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 六 节 [10]
两人身后,站着一个小道童。三个人不言不语,都成了哑巴。
气极突然转首轻声问道:“师弟,他们接近了,有几拨?”
九真观主淡淡一笑,道:“快了!还不用劳神。共来了四拨,最精灵老练的一拔,已绕到殿后一面,还没有入侵之众。”
“他们如敢入侵,哼!”
“他们会的,但并不是想立即劫人。”
“想怎样?”
“他们想乱我们的神智,教我们先自手忙脚乱,自乱章法,心中生恐惧之感。”
“哼?他们打错主意了。”
“也许他们之中有绝顶高手呢,我们得小心应付。明日,去叫你师父下令准备擒人。”
“是,弟子遵命,即前去请师父传令准备擒人。”小道士恭敬地说完,行礼退走了。
九真观主也转身向观内走,一面说:“师兄,你真要送他们出紫荆关吗?”
“是的,论武林常例,义不容辞。”
“另一面,天枢子道友恐怕难当大任。”
“师弟,你多虑了,天枢子的功力,比你我还要深厚,为人机警,想亦不致误事。”
“出奇制胜,临机应变,学问大矣哉。如果功力深厚便可望万全,那事情未免太简单了。师兄,我总有些儿担心,预感到此行太过凶险,希望师兄多多小心珍重。”
“谢谢你,亮师弟,我将全力而为,倍加小心。”气极由衷地道谢九真观主的关怀。
“这计策除了你我少数几人知道以外,还有外人参与吗?”
“没有,武当的行动十分机警。”
“但愿如此。走吧!他们来了,看是些什么人,天胆敢到九真观来撤野?”
九真观在外表上看,似乎平静无事,几个值更守夜的香火道人,不时四面走动,与平日相较,只多了一两个人,并无异处。
正西,一座枝浓叶茂的杏林,从围墙内侧向里面延伸,直抵一座假山之下,跟偏殿还有二十余丈之遥。
围墙上,葛地微风凛然,五条灰影像五头轻鸿,飘然落在围墙上,一字并肩排列。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月色如银之时,违反夜行人的规矩,站立在墙头上,不象话,太狂妄了!
五个灰影身材参差,有两个修长,一个中等,两个却又像矮胖子。背上,系着兵刃;脸上,蒙着灰布。灰色夜行衣,在月色下看去,有点猛烈的感觉。
五人并列墙上,似乎并无闯入园中之意,像五个纸人儿,迎风摇晃,摇摇欲坠,但双脚却钉得稳极。这是功力不等闲的迎风摆柳身法,确够得上高明二字。
中间那中等身材的灰影低声发话道:“贤弟们,咱们进是不进?”
左首一个矮胖子哼了一声,发话道:“从泾州到咸阳,咱们的弟兄死伤共计六十余人,岂能让他们安枕?少不了闹他个落花流水。”
“咱们是闯入吗?”
“不!先放火。”
“好?咱们先放火。牛鼻子们防守宫观,绝不敢远追,可以放胆子。”
几个人用甚为清晰的语音发话,旁若无人。中等身材的灰影,定是他们的首领,他正要往下跳,最右首那高个儿伸手乱摇,道:“大哥且慢,这一座杏林枝浓树茂,虽然距宫观甚远,恐有埋伏。”
大哥就是中等身材的人,他冷笑一声,道:“不会的,九真观的人不多,宫观宽广,即使防守所有的宫宇,人手也不够,怎敢离巢出远埋伏?”
两个矮胖子同声道:“我先下,搜进,”声落,两人先后跃下围墙。
“走树梢。”大哥轻喝,人似飞鹰,远纵三丈,半空中提气而降,悠然落在最近一株老杏上,双足一点,便上了林梢,人影疾闪,便远出三丈外,轻功之佳,已致化境。
五个人相距三丈,并排在树梢急掠。杏林宽广约有三五十丈,在梢头看不清林下的景况,他们竟敢在林梢飞掠,胆气确是值得喝采。
距僚山还有十来丈,杏林将尽。
“哎……”最左侧的一个灰影突发惊呼,人已不见了。
接着最右侧的高个儿,突然失足向下一沉,也叫:“哎……林下有人暗……”声未落,人已不见了。
林上只剩三个人,大哥吃了一惊,只刹那间便丢了两个人,他怎得不惊?
“下去,小心脚下。”他拔出长剑向下疾沉。
脚末沾地,身后已传来一声极为清晰的沉喝:“老兄,你来了吗?”
他心中一凛,扭转身躯横剑护身,挫腰下沉。
“啪”一声脆响,屁股蛋被人击了一掌,火辣辣地,下手的人极有分寸,肉疼而骨未伤。当然啦,臀肉厚,挨两记根本不在乎。
他大吼一声,一招“回风指柳”扭身挥剑,双剑也在这刹那间落地。
剑刚出,突觉脚踝骨一紧,浑身一软,连人带剑向前扑倒,“噗”一声,脑袋撞在一株树杆上。他虽然气功到家,练成铜筋铁骨,这突然的一撞,眼中也冒出无数金星。
接着背心压上了一座山,真气立泄,他想挣扎,已经来不及了。耳听有人向他冷冷地叱喝道:“施主,千万不可挣扎,这一脚要踏你不扁,崆峒派的名号不用叫啦!你是谁,说!”
他感到背上那只脚,愈来愈沉重,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怎么?偌大的月亮技在中天,怎么林下会这么黑?他手上的剑并未脱手,蓦地一咬牙,手腕一翻,长剑向脸上脱手飞射。
剑是射出了,宛如石沉大海,声息全无。耳听不远处同伴发出两声闷哼,他自己也立时晕厥。
山海之王在距观外林园半里地,四周绕驰一周。两人的轻功,快得骇人听闻。独眼狂乞在考验少年人的真才实学,左旋石绕急如闪电,破空飞射,起落间宛若星跳丸掷,越丘穿林飘忽不定。
可是他愈来愈惊,不管是如何盘旋折行,但在他右肩后的高大身影,如影附形不差分毫,紧附不舍。
绕到南面,老花子长吁一口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花子八十年辛苦练,自命不凡,今晚在老弟面前,感到无比惭愧。”
山海之王微笑着道:“老丈奔走江湖,行侠仗义,俗务霸身,无法抽暇多求精进。
不像我这蛮荒野人,除了茹毛饮血之外,心意全无外界所扰,专意而心静,一年可较常人五年所下的功夫,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丈认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