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4]
“谁知道,他没说,我们也没敢问,连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宫老”
“真的,我天胆也不敢骗您,不信您可以亲自找找看,好在海威堂就这么大地儿。”
玉贝勒还待再说。
宫弼又道:“其实,贝勒爷,我斗胆说一句,您做差了,我们主人他哪敢跟您动手见高下?他再了不得,毕竟是个百姓,何况,再怎么着,他也敌不过您那威震京畿线,慑服天下,马上马下万人难敌的天生威武神勇啊!”这几句话,听得玉贝勒很受用。
但是,受用是一回事,解决眼前之事又是一回事,天津方面的装船、租船,关系着南方军粮的运送。找不到郭怀,就解决不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天津船帮跟那些熟练的码头工人,就装不了船,运不出去货,只朝廷一道令下,征民夫。征民船,照样可以把该运的东西运出去。
但是,难的是该运的这些东西不能耽误,耽误一天,朝廷就要蒙受一天的损失,天儿热,粮货堆积如山,本就容易出毛病,万一再碰上一场雨,粮货不霉即烂,朝廷的损失岂不更大!玉贝勒了解这个道理,深知这个厉害,道:“你是说,他知道我会折回来找他,他躲开了?”
“不!”宫弼道:“那倒也不是,我们主人又不是神仙,他哪能料到您会马上折回来?
只能说是赶巧了。”玉贝勒道:“宫老,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他是不是敢跟我见个高下,我非马上找到他不可。”宫弼道:“我知道您很着急,来的是您,我也巴不得能够马上帮您找到我们主人,可是,贝勒爷,您得原谅,我实在不知到他到哪儿去了,北京城这么大的地儿,一时我也没处去找。”
“活财神”一脸诚恳色,要是真是这么回事儿,任何人都不能指他说的不是实情。
奈何,玉贝勒他得非马上找到郭怀不可,他急了,道:“宫老,咱们认识的时日不算短,也冲着你跟威远韩总镖头的交情,我本不愿!可是这件事关系太大,为了朝廷,我不惜带走你,甚至放把火烧了这座海威堂,也要逼他马上出来。”
宫弼笑了,笑了笑之后立即神色一肃:“贝勒爷,您的苦衷,您的不得已,我全明白,要是带走宫弼就能逼我们主人出来,进而解决天津方面的事,这简直是有功于朝廷,留名后世的事,不用您带,宫弼我愿意马上跟您走。至于这座海威堂,不过几家店面,几间房子,比起朝廷即将蒙受的损失,实在是微不足道,您请,您可以马上动手放火。”话不但够软,而且好听,但实际上骨子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抓了欧阳一家三口,郭怀他就来了那么一把看上去全不相关的杀手锏,真要带走了这位海威堂的总管,其后果可想而知。
何况动了“活财神”,也会惊动天下,只通记钱庄的各地分支稍做反应,朝廷还不知道又要蒙受多大的损失呢!这,玉贝勒他不是不知道,刚才那两句话只是在情急之下未经考虑说出口的。
现在,他知道朝廷当初不该住这么一个民间生意坐大了,现在,他也知道郭怀这个人的重要了。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更不甘示弱。
因为,他认为一旦承认,一旦示弱,他就会失去一切,其实这一切只包括两样,盖世的英雄威名,绝代的红粉伴侣,尽管是只这两样,这两样却重逾他的性命。
刹时间,他更恨郭怀了,简直恨入了骨,恨归根,然而他一时却拿郭怀没办法,甚至不敢轻动眼前这位“活财神”跟这座海威堂。
他既急又气,急气攻心之下,一股热呼呼之感从心口冲了上来,他知道那是什么,硬把它忍了下去,猛一跺脚,铺地花砖为之粉碎;咬牙一句:“我就不信斗不过他郭怀。”
没再多说一个字,掉头冲了出去。
宫弼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白胖的脸上,浮现起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
玉贝勒一骑快马又驰进了“正阳门”,安桐等得正急,一见要迎,但是玉贝勒没停,不但没停,而且脸色铁青的猛抽一鞭。
吓得安桐往后便退,他躲得算快,不然非挨上这一鞭不可。
领侍卫内大臣,养尊处代惯了,他那么个身子,哪经得起威武神勇盖世的玉贝勒这么一鞭?惊怔片刻,刚定过神,猛有所悟,顾不得擦拭一头的冷汗,脱口一声:“不好!”急又道:“快给我备匹马!”还好,京城站门的步军,有的是现成的健骑。
玉贝勒带着满脸的怒火,一肚子的气恨,飞骑进了侍卫营。
刚飞身落地,立即震声传令,一声令下,上自侍卫营的统带,下至每一个传卫,立即集合在传卫营广大的前院里。玉贝勒地站得高高的,面对着肃静、整齐的队伍还没说一句话,大门外蹄声震天,紧接着大踏步进来了威态慑人的神力老侯爷。
只老侯爷一个人,半个护卫没带。
侍卫营的统带带领全营行下大礼,连玉贝勒也赶过来请安。
老侯爷没理那位侍卫营统带,向着玉贝勒冷然一句:“跟我到签押房来!”
玉贝勒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他不能不乖乖的跟着老侯爷进了签押房。
没老侯爷的话,别人哪一个大胆的敢进签押房?连近都不敢近!
这么一大间签押房里,只神力老侯爷跟玉贝勒父子两个人。
老侯爷坐都没顾得坐,一脸冷怒色,劈头便道:“你想干什么?”
玉贝勒道:“安桐跟您说了些什么?”
“他并没有冤枉你,幸亏他想到了!”
“可是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还敢跟我顶嘴,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做?”
“我只知道这些人不能再惯了,再惯下去,他们就更不得了了,有一天他们能进‘正大光明殿’里坐坐去。”老侯爷道:“我知道,我比你明白,可是朝廷已经把他们惯坏了,他们已经成了气候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硬的,讨不了好,蒙受损失的是朝廷,你承当得起么产’“我就不信”
“闭上你的嘴,年轻气盛,你永远只知道急躁、冲动,这毛病无论干什么都是大忌,你现在给我用用脑筋,冷静的想一想,你信不信?承当得起承当不起?”
不用冷静的想,甚至不用想,玉贝勒打一开始就明白不能动硬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忍再忍。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不愿示弱,凭他的身份、地位、声威,他更憋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