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 - [司马翎]

第二十九回 香巾热泪情深很深 [4]

  但口中却不敢驳出来。

  “贫僧知道你心中想什么,不过贫僧修持了两个甲子,岂能再与凡人动手?故此要找你为我积此善德。无论如何,先尽力设法寻出令兄所遭受那种矛盾的解决方法。最低限度,也要拖延一段时期,等你的内功练得有七分火候,并且学会了降龙十八路杖法,再依我计行事。”

  左右光月头陀随即将他的计策说出来。青田脸上阴晴不定,甚是难看。

  “师父,弟子只怕这计策到时不成功,岂不连累了天下同门?这结局不免太凄惨一些。”

  头陀微唱道:“青田你心肠仍热,似非你之福气。他们这个结局,乃是孽由自作。试想想你大嫂无辜受此一难,就可以明白罗淑英姑娘是否亲手种孽了。你必须以大无畏的勇气,担当起这件重任。贫僧还得赶快去消解玉蕊仙人那个私传俗家弟子朱五绝的大劫哩。”

  青田奋然道:“师父法地,顿启弟子茅塞。弟子决以虔心毅力,担当起此一重任。怪不得俗谚所谓天作孽,犹可解,自作孽,不可活的话,实在不诬。”

  计议既定,左右光月头陀便命他先服下三粒龙眼般大的丸药。

  青田如命服下,但觉霎时浑身骨疼,而且腹泻不已。

  到了翌日,顿时神清气爽,筋骨轻健非常。

  左右光月头陀除了以灵药替他换骨洗髓之外,并且用先天真气所聚凝的一点真火,打通了他遍身经脉穴道。于是在须臾间,青田已换了一个人般,变得力大身轻。

  接着左右光月头陀传他坐功口诀,这是西天竺不传之秘的内家坐功,神效无比。

  同时又传他十八路降龙杖法,特地为此打制一根镔铁禅杖。

  青田尽日勤修苦练,大有进境。四十九日之后,左右光月头陀骑着黑驴离开了。在离开之前,指示过青田异日应行的道路。

  在这四十九天之中,青田只见过袁文宗几面,却没有见过罗淑英。

  当左右光月头陀走了之后,他便出门去访袁文宗。哪知袁文宗已去了沈家园。他盘算一下。便也骑马而去,顺手买了一些当地著名的糕饼。

  他一径走进私园,直趋园子深处,转眼已到了那片林子之前。

  这刻他的内功虽未到达七分火候,但已是身轻如羽,踏叶元声。

  他的脚步忽停住,那是因为袁文宗的说话,使他吃惊地停步。

  “……唉,淑英你老是不肯谅解我,眼看你妈日内要带同你返回西安,但你还是坚持己意,教我怎办呢?”

  “我……我不是说过千万遍了么?淑英,我求求你,别这样子迫我行么?啊,你怎么啦,别哭别哭……”

  青田听个清楚,倒抽一口冷气,想道:“她要离开这儿,那不是马上要摊牌?只要大哥一说出要做和尚,这场劫数便算定局了。”

  袁文宗温柔劝慰的声音,不住传过来。青田暗中念叨道:“我的好大哥,此刻你千万别说出要做和尚的话啊,我的内功和杖法部未练到火候,定然接不住她的拦江绝户剑,好大哥你千万别说啊,佛祖保佑沙门弟子,教他千万不可说出来……”

  罗淑英尖声叫一下,道:“你别理我,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

  歇了一下,静寂统治了四周围。

  她忽又尖声打破了岑寂:“我哭算什么,你非瞧见我的尸体那一天,大概也不肯甘心。”

  啜泣之声,又断绝传来。

  只听袁文宗长长嗟叹一声,斗然大声道:“你一点儿也不肯谅解我,那也罢了。我这就削发出家,这世间再没有我袁文宗的份儿。

  青田额上登时沁出冷汗,后退了丈许,然后扬声叫道:“大哥可在这里叫声中负手于背,徐徐走出林去。

  只见罗淑英低垂臻首,手中那方淡黄色绣着红花的锦帕,泪痕儒湿。

  袁文宗却站起来,向他招手。

  青田暗中吐一口气,想道:“她未有时间发作,我且尽力打岔岔开这题目再算。

  当下走上选韵亭,笑着道:“喝,我一找大哥不见,便料定是到这儿来了,想着许久未曾见过罗姑娘,是以冒昧闯来,喏,这儿有一点点甜糕饼,请罗姑娘尝尝,虽是菲薄不成敬意,但这是本镇最著名的土产,姑娘务必试试。

  他歇一下,故意讶道:“咦,你们吵嘴?算了罢,咳,我可要怪大哥你哩!

  罗淑英徐徐抬起头,眼睫毛上沾有两点晶莹泪珠。樱桃般的小嘴紧闭着,鼻翅不住抽动,青田的心怦然一动,想道:“咳,这样的美人儿,我见犹怜……”

  袁文宗叹口气,道:“你怪我什么?

  青田答道:“大哥不时嗟叹人的生命有限,那时我还嫌你太过衰飒。可是,如今你却浪费了大好光阴,你看,今日风和日丽,一点儿不像仲秋的气候,你们何不纵怀骋目,赏玩眼前在好风光呢?

  罗淑英终是少年心性,举目四瞧,近午的阳光,遍晒在周围的树木山石之上,光亮中带出十分暖和的气味,于是胸襟立即廓爽,只因罗帕已湿,便举袖拭去泪痕。

  袁文宗的眼光没有离开过她,这时忽然低吟道:“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染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他的眼光是这么地惆然和空虚,仿佛已想象出别离之后,他独个儿在黄昏里,眺望远方,但被高城隔断了追念的眼光,而且灯火满城闪耀着,浮动起那种凄凉的光景。青田一看又扯回离别的话头,即是又迫到要作决定的界限,大吃一惊,但一时却说不出什么话。罗淑英回眸袁文宗,两个人的眼光立刻纠结在一起,真情在两人的眼光上自然流露出来,歇了一刻,罗淑英幽幽叹道:“你不要从现在便为了离别而悲痛,最快也得等到春天我才回家哩。

  青田差点儿要为她这话而欢呼,他知道罗淑英这几句话,无形中是表示暂时让步,不肯立刻决裂,正是徐图后计的意思。

  袁文宗当然欢喜,面上阴懋一扫而清。最低限度,在过年之前,他不必再老担着这么沉重的心事。

  罗淑英瞧见青田那种真诚快乐的笑容,以为他是为了文宗和他暂时和解而这么高兴,不由得激动地道:“青田,你真好。”

  青田被她直接叫出名字,这种亲呢信任的态度,反而令他忸怩起来,他呐呐道:

  “我……我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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