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幸残歌 - [天平]

第三回 干杯,朋友 [2]

  鲁将军之勇武,我等是见识了,只是,云帅此来,是执此蛮族凶器显威风来着?

  自然不是,云某此来,有一求,请王爷赐准。

  喔?不知云帅有何求老夫之处?

  银河一战想来安王爷已是知晓了,当知蛮族大举入侵迫在眉睫,云某望安王爷以中洲万民大局为重,与我结盟共抗蛮族!

  好笑,好笑,沐霈冷笑道:云帅以一纸虚衔使想要我们沐家上下做你的手下么?

  云行天高声道:自然不是,云某怎敢!这盟主的位子自是安王爷的。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沐郅闵也怔了一下,道:云帅过谦了吧?

  云行天道:论起爵位威望中洲无人堪与安王爷相提并论,沐家久为国之重镇根基之固更非云某可比,今日幸室存亡之难就在眼前,只有王爷这样的重臣才得以凝聚人心,统领我等共创大业!

  沐郅闵是老于政事的了,云行天居然如此谦卑更让他领会到云行天此来的决心。他沉声道:只不知云帅所谓的结盟有哪些条款?

  只有三条,云行天道:其一,各位已知,我等不日将与蛮族一战,大家同为中洲子民,与蛮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往日有些小隙尚请置于一旁,容我军民安心对敌。有得罪的,如方才那位仁兄,云某在此告罪。云行天站起,向四下里作了一揖。

  沐家众人便有冷笑的,平日欺负人也欺负的够了,就这么容易便算了?云行天并不理会,径自说下去,这第二,因对蛮族一战,恐费时日久,故欲向南方购粮五十万石,以高价。以高价,不知是何等高价?发话的是名师爷,方才沐郅闵引见过,正是筹办钱粮的高总管,云行天看过去,朗声道:石米五两,沐家人一时无言,这确是极高的价,况且今年丰产,奸商压价,前一阵子,地方官员正为谷贱伤农而犯愁。那高师爷道:云帅可出得起这等高价?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云天行神情凝重,各位若知我每年向蛮族进贡的钱财,就会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我云某就是有地大的银子,也宁分于南方百姓同享,而不愿奉于蛮族。当下便有人心中算道:我们每年贡给蛮族的也不比这少,是了,若是云行天赢了的话,这笔开支,从此便可省去。

  这其三,为防蛮族屠杀百姓,我欲迁怒河以北百万妇孺入南方,望王爷体谅天上有好生之德,加以收容。上百万,沐家诸将几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差点要以为云行天疯了。且不说这百万妇孺南方可有安置之处,就算南方确能接受他们,南迁最少也得三个月,而以蛮族五十年前入侵时的速度,这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横扫北方,直逼远江!而且,谁知云行天会否在其中混入兵士,以便南侵时作为内应?云行天真把沐家人当傻子么?

  沐霈禁不住冷笑道:云帅凭什么要我们沐家答应这三条?就凭你拿来的那张破纸片么?云帅一向待我等也并不见得有多友善,云帅可肯发个誓,从此以后绝不越过远江一步?

  云行天站起来道:我来之前就知道诸位会有此一问,老实说这会儿我发个誓,原也不难,只是各位难道会就此相信云某?各位助我北方并非是为了云某,而是为了各位自已,实为自救!

  沐霈大笑,哈哈哈云帅此来原是讲笑话来着!他笑了几声,却见沐郅闵对他怒目而视,大堂之上又无人响应,自觉无趣,便收了声。

  云行天不动声色,道:长公子以为可笑,不知各位以为如何?这多年来,远南得以安宁,我北方军民力抗蛮族,只怕不无微功。若是蛮族南下至远江,那就该各位与蛮族打交道了,我云行天虽有些狂妄,但也自知我军与蛮族战起来,是以十比一,不知各位以为南方将士如何?或者各位自觉可胜过蛮族?那云某今日的话就算白说了。

  一名老者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滚在地上,不可以,决不可与蛮族交战,那不是人,是魔!救命!救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四叔公的毛病又犯了众人骚动一番,将他抬了出去,只听他不断发出狂叫之声,似是正身受极大苦楚。

  混乱之中,一名家人跑到沐郅闵的耳边道:公爷,二公子找到了。喔,沐郅闵一时间不知是发怒好,还是高兴好,问道:他这会在那儿?二公子不知何时回来了,却没回房,睡在了沉香的床上。这逆子算了,他现在干嘛?怎么还不出来?二公子昨夜喝高了,沉香正替他熬汤醒酒呢。沐郅闵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让家人下去,然后转向云行天道:方才那位长辈,是参与过当年的蛮族焚京之战的,受了折磨,此后就听不得蛮族两字。云帅所言,滋事体大,且容我等一议,请云帅稍息片刻来人,待候云帅至摩云小筑奉茶!

  云行天二人离去后,承平堂的大门关上,一名少年自侧门进来,向沐郅闵行礼道:爹爹!,沐郅闵瞪他一眼,他神情坦然,毫无愧色。沐郅闵没好气地说了句,坐下吧。

  堂下一时议论纷纷,无非为着云行天方才所言,虽说沐霖坐下后一言不发,但沐霈总觉着这些人的话都是讲给沐霖听的,但他真在听吗?沐霈看他一眼,只见他神情淡漠,一幅魂游天外的神色。每每看到沐霖这等模样,沐霈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老实说,沐霖的才智他也是佩服的,若是沐霖当真与他争这国公的位子,他倒也好受些,至少,这样他们总算是一路人。可沐霖对家主之位毫不用心,却让沐霈觉得,自已心爱之物在旁人眼里贱如泥土,这口气当真让人一念起便忍不下去。

  众人议来议去,不过是那两句。如不助云行天,蛮族大军攻来谁人能挡;如助之,云行天败了,一切休提,云行天若胜,挟平蛮族之威南下,岂不是割已之肉伺敌?

  沐霈看不下去沐霖那浑不关已的神气,不冷不热的说了声:二弟,你说呢?大堂里一时静了下来。沐霖淡淡地说:要我说,这其实很好算那百万妇孺,为什么收不得?岭东一带,十年前战乱后,一直人烟稀少,这些人安置到那里,免收赋税三年,他们安下家来未见得战后一定要回北方,岂不是增加这边的物产人口,有什么不好?在这中间混杂军士?当真可笑,当此时,云行天把所有的兵力押在与蛮族一战上尚嫌不够,哪里会这样浪费?云行天若胜,无后顾之忧,南下易如反掌,也不必需什么内应。至于粮食,只要南方尚有余粮,云行天买的越多越好,若是从此北方依赖南粮,那云行天要攻南就又多一道制肘。

  众人静听,无人异议。沐霖接着道:云行天若败,蛮族南下重演五十年前一战,沐家在南方最多还能待个半年;若是云行天胜,也必是久战之后的惨胜,战后休养生息,最少还要二三年,以我等现下兵力,与之缠战个年余不成问题,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三四年好活,各位是愿活半年还是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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