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怪刀怪论 [4]
张弟暗暗留意着那根银针,心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尽管他知道白天星不是一个欢喜疑神疑鬼的人,他仍然希望白天星这一次的判断错误。
因为他不愿在洪四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旁生枝节,又起风波。
银针慢慢变色,张弟的面孔也随着慢慢变色。
白天星的判断没有错误。
酒中有毒!
张弟微微转脸,以眼角悄悄朝老萧溜扫过去。老萧正在大厅中如穿花蝴蝶似的,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
张弟心中暗暗纳罕。
他真无法相信一个在别人酒里下了毒药的人,居然还能如此镇定,一点也不显得慌乱。
会不会是他们疑错了人,酒中之毒,不是老萧施放的呢?
照顾前厅生意的伙计,共有三名,老萧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为什么一定就是老萧,而不是别人呢?
张弟想着,忍不住又朝另外那两名伙计望去。
另外的两名伙计,一个叫老高,一个叫老乔。老高记账,老乔司酒。
酒中毒药如果不是老萧下的,无疑就以司酒的老乔嫌疑最大。
老乔是个聋子,正在舀酒装壶,手法灵巧而熟练。
一个不受外界音响纷扰的人,做起工作来,当然会专心些。
一壶壶装满白酒的锡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账柜上,这对招呼客人的老萧,是一种很大的方便。
因为羊肉也是早切好了的,客人来了,只要点点头,随时可以上酒上菜。
若是要在酒中做手脚,老萧当然不及老乔方便,但如果以察言辨色来推断谁的嫌疑大,老乔看来则又比老萧更不像是酒中下毒的人。
不过,不论下毒的人是谁、后果都是一样的。药酒毒不死他们,另外也得有人死!
张弟这时真有点不敢去望白天星的脸色。
他承认白天星的涵养功夫不错,但白天星到底是人,而不是神。
俗话说得好:泥菩萨还有三分香火气!白天星涵养再好,恐怕也忍受不了这种卑劣的算计。
张弟从老乔身上收回目光,像一个打破饭碗的孩子偷偷望向盛怒中的大人一样,一寸寸地朝白天星面孔上缓缓移去。
突然间,张弟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白天星居然在望着他微笑。
白天星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杀气,甚至连一丝怒气也没有。
这本是张弟希望看到的一种表情,因为他不愿在这紧要的时刻另生波折,以致影响洪四的安危,但当他真的在白天星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之后,他又不禁疑惑起来。白天星的涵养功夫,难道比他想像的还要好?
否则,白天星何以会如此漫不为意?
张弟迟疑着,正想开口,白天星已拦着微微一笑道:“洪四有救了!”
张弟不觉又是一呆!
这是什么话?
洪四有救与否,跟有人想毒死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张弟一个念头尚未转完,白天星笑容一敛,突然,向远处招呼客人的老萧高声道:“老萧,你过来一下!”
老萧应声走过来,神情虽然不甚自然,但并无丝毫惊惶或心虚之色。
张弟渐渐明白了。
这位老萧可能跟死去的胡老头一样,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他也许早有万全之计,能毒倒他们师兄弟固然好,即使不幸行藏败露,他也不在乎。
白天星端起酒杯,送向唇边,忽然打了个酒呢,又将杯子放下,皱皱眉头,望着老萧道:“外面天快黑了吧?”
老萧微微哈腰道:“还有一会儿。”
白天星沉吟了片刻,指着那两壶酒道:“我们兄弟俩等下还要办事,这两壶酒,你替我们拿去柜上存起来。”
老萧道:“是!”
白天星道:“另外去替我们泡两壶茶,让我们解解酒。”
老萧道:“是!”
白天星道:“天黑下来时,过来提醒一声。”
老萧道:“是。
白天星挥挥手,老萧端着那两壶药酒走了。
张弟低声道:“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白天星微微一笑道:“催他们快点放人!”
张弟道:“你有把握?”
白天星笑道:“你等着瞧好了。”
张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但愿能够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大家彼此落个太平……”
白天星哼了一声:“太平?嘿嘿,洪四不死,谁也别想太平!”
张弟一愣道:“你说什么?”
白天星道:“我说洪四死了最太平,如果洪四活着回来,包括洪四在内,以后我们三个,谁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张弟眨着眼皮道:“这话怎讲?”
白天星苦笑道:“你以为洪四能够活着回来,是出自对方心甘情愿?老实告诉你吧:那是出于不得已!这样一来,表面上像是我胜利了,其实真正的胜利者,还是他们。”
张弟皱眉道:“我还不懂。”
白天星叹口气道:“洪四只是他们的一块试金石,如果我对他们的要胁置之不理,洪四难逃一死固然不成疑问,但他们对我们两个,看法就完全不同了。如今我虽一举击中他们的要害,但也同时为他们证实了一件事:我对他们那一伙人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太多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道:“记得虎胆贾勇是怎么死的吗?贾勇知道的秘密,实际上还不及我知道的一半,如果不拔去我这根眼中钉,你想他们睡得着觉吗?”
张弟细细一想,觉得白天星说得不错。洪四即使能够安然归来,以后仍是问题重重。
至少白天星扬言要杀的那一男一女,为了他们本身的安全,就不会放他过去。
只见白天星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这些我倒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张弟道:“另一件什么事?”
白天星眼光偶尔扫向大厅门口,忽然低声道?“这件事可以等洪四回来以后再说,现在你瞧瞧谁来了。”
从大厅外面走进来的,是个身材瘦小,只有一双眼睛的灰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