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怪刀怪论 [9]
张弟仿佛还没有能够听清似的,呆呆地地瞪着眼睛,好像还在等着白天星重说一遍。
白天星叹了口气,缓缓道:“在七星广场上,我说为了救回洪四一条命,也许会做出一些你不高兴的事情来,你其实那时就该想到这个女人是谁了。”
张弟呆了好半晌,才讷讷地说道:“这……这种事,跟……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天星又叹了口气道:“这只怪她做得太不够聪明,因为你去通知洪四,是从她那里出发的,别人绝没有机会发现这个秘密,如果洪四出了事情,这个涉嫌者是谁,可说比黑字写在白纸上,还要清楚分明。”
张弟气得面色发青,恨恨地说道:“好个狠心的恶婆娘,早晚我非要她好看不可。”
白天星摇摇头道:“你这种想法,就完全错了。”
张弟道:“你不以为这婆娘是个大坏人?”
白天星道:“那倒不是。”
张弟道:“否则该怎么说?”
白天星道:“这件事,你要怪只能怪我,怪我欠考虑,不该贸然交给你这份差使。”
张弟道:“如果不发生这件事,我们岂非一直蒙在鼓里?”
白天星道:“并不尽然。老实说,自从我来了七星镇,如艾胡子、老萧、葛大、胡老儿,以及这位何大姊,我就一直都是监察之中,如今遗憾的只不过是面皮撕得太早了点而已。”
张弟道:“不管怎么说,这口气我总咽不下去。难道你打算就这样子放过了他们?”
白天星微笑道:“他们肯答应放过我们,就很不错!”
张弟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又为什么不来个先下手为强?”
白天星笑道:“他们肯释放洪四,无异表示还不想马上翻脸,他们既然有这份耐心,我们又有什么等不得的?”
他笑了笑又道:“这次虽然害洪四吃了点小苦头,其实也并非全无收获的。”
张弟惑然道:“什么收获?”
白天星微笑道:“这样一来,至少你心头上减去了一份负担,这以后,你无论怎么做,你就不会再觉得你对不起她了!”
张弟垂下头去,没有开口,默默向前走了几步,忽又站定下来,望着白天星道:“你以为杨燕杨环这两姊妹,真是古无之那老毒物的外甥女?”
白天星沉吟着点头道:“是的,这一点大概不假。”
张弟注目接着道:“那么,你觉得洪四这次被人绑架,会不会就是那老毒物耍的花样?”
白天星摇摇头道:“不可能。”
张弟道:“何以见得?”
白天星道:“因为那老毒物并不想证明什么,退一步说,即使他摸清了我的身份,我猜想这老毒物,也绝不会把我这个一品刀放在心上。”
张弟讶然道:“这老毒物真的如此自负?”
白天星笑了笑,道:“所以,你应该不难想像得到,如果这老毒物认为我真有夺取钱麻子的能力,他大可以直接下令要我去动手,而不必多此一举。”
张弟道:“这样一说,我就更不懂了,老萧跟那老毒物既非一党,这对姊妹岂不是成了舍弃自己的舅舅,反而去为不相关的外人效力了么?”
白天星微笑道:“目前的情形,正是如此!”
张弟道:“你对这一点,会不会感觉有点奇怪?”
白天星笑了笑道:“奇怪当然是有一点奇怪,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可理解。”
他不待张弟开口,又笑了一下道:“为了金钱的利害关系,有时亲如父子兄弟,都会互怀鬼胎,勾心斗角一番,一个平时很少往来的舅舅,义算什么?”
张弟皱皱眉头,没有开口。
白天星笑道:“你不是说有很多很多事情要问吗?还想问什么?”
张弟轻轻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一眼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白天星笑道:“你不问了么?”
他马上发觉这是一句废话,于是咳了一声,又接着道:“要去的地方……咳咳……太多太多了,毒影叟那里,钱如命那里,或者是何寡妇那里,实在都应该过去走一走……”
张弟不觉一怔道:“何何寡妇那里,你还想去?”
白天星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去?是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还是她什么地方得罪了我们?”
张弟道:“洪四的事情怎么说?”
白天星道:“洪四的事情怎么样?你能说一定与她有关?你在这件事上握有确切不移的证据?”
张弟摇头道:“随你怎么说,我不去就是不去!”
白天星道:“我只是说可以去,并不是说一定非去不可,你不愿意去,不去就是了。”
张弟道:“那么我们现在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白天星道:“去找洪四。”
张弟不觉又是一怔道:“这个时候去找洪四?”
白天星道:“不可以?”
张弟道:“已经有人怀疑你跟洪四之间,不是普通的泛泛之交,你这时候跑去找他,岂非摆明了告诉别人,你跟这位洪四的关系的确不比寻常?”
白天星笑笑道:“事实上跟你想的刚巧相反。”
张弟道:“这话怎么说?”
白天星微微一笑道:“我问你:如果有人为了你的事情,受了像洪四这样的委屈,按照人之常情,你在事后,该不该去慰问他,表示一下你对他的歉意?”
张弟迟疑地道:“可是”
白天星微笑道:“怕别人不作如是想,对吗?我告诉你,错了!碰上这种事情,只有舍生忘死之交,才用不着说抱歉。我们如果不去看望洪四,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现在去看望他,正是不希望别人还有这种想法!”
张弟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觉得白天星的这种想法,果然不无道理。
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你的忌讳愈多,麻烦也就愈多,如果你坦然处之,不当它一回事,麻烦有时却反而会离得你远远的。
像这一类的道理,说穿了虽然简浅,但如果不经过白天星加以剖析,却又往往很少有人能想得如此透彻。
这也正是张弟以前时常为此气不过白天星,如今则转变为对白天星由衷佩服的地方。
白天星缓缓移动脚步,忽然笑了笑道:“这当然只是一种借口。”
张弟不禁一愕,转过头来,问道:“借口?”
白天星侧脸望着他,笑道:“你可知道洪四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张弟茫然道:“哪一方面的享受?”
白天星笑道:“很多方面尤其是饮食。”
他又笑了一笑道:“他看中现在的这位洪四嫂,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这位洪四嫂烧得一手好菜。”
张弟道:“你这扯到哪里去了?”
白天星道:“这位洪四嫂不仅莱烧得好,手脚也很利落,我猜洪四澡一洗好,桌上的酒菜,就已堆满了。”
张弟道:“原来你是想去揩油?”
白天星笑道:“我们可以打个赌。”
张弟道:“打什么赌?”
白天星笑道:“我们走进去时,如果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你要我输什么,我就输什么!”
张弟又是一愕道:“你的意思是说,洪四已料定我们会去?”
白天星正待开口之际,街旁一家铺子中,忽然传来一阵歌声:
“虎斗龙争势若河,百年豪杰苦无多。
将军老在秋江上,手持银髭作浩歌。
一自沙场战罢归,剑华生涩马空肥。
风穿伏虎莲花帐,麝锁蟠龙帅字旗。
战策兵书慵再展,六韬三略有谁知。
昨宵梦到相持处,血迸金疮污铁衣……”
歌声浑雄悲壮,隐杂铜钹节拍。
听来令人心胸一宽,豪逸之气,油然而生。
白天星忽然止步。
歌声一顿,随即响起一片喝彩喊好之声。
张弟悄声道:“这不是黑皮牛二的豆腐店么?”
白天星点点头。
张弟又道:“这批人是什么时候住到牛二店里来的”
白天星摇摇头,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张弟指指店门,低声道:“你认识里面唱歌的这个人?”
白天星点头。
张弟道:“这人是谁?”
白天星道:“金枪客熊飞。”
张弟眉梢一扬,道:“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白天星道:“应该说一个很可怕的人物。”
张弟道:“如何可怕?”
白天星沉声道:“等会儿,你问洪四好了,洪四对他们四个人,比我还要知道得清楚。”
张弟一怔道:“四个人?”
白天星道:“一般人称之为‘天山风云四杰’。又叫‘天山四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