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舟共济 [7]
夜深了,一群黑影从江岸边走来,一路上连凑热闹的野狗都没一只。明月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这群人默默地走着,彷佛都满怀着心事一般。
翁白水心中虽有三分恐惧,但他自持技高,除了艾锟之外,并没把铁船帮的徒众放在眼里。
大众一哨传一哨,翁白水被簇拥着到了村外的一座竹林中,只见有三个人面容肃穆地站着,他们的打扮全像通常的舟子,但翁白水可识得是艾锟座下的三个香主——另一个已被他用计溺死了。
另外有一人背着双手,背对着翁白水,静静地站着。
场中的空气肃静极了,唯其如此,方使人更透不过气来。
铁船帮的三个香主,眼睛中不约而同地射出了愤怒的火焰——错非姬文央从天而降,舍身搭救,他们和艾锟早就中了翁白水的毒计而葬身鱼腹了。正是仇人相见,怎能不分外眼红。
其他押送翁白水的人,并不知翁白水的真正身份,但可知道是川帮中有脸面的人物,不然决不会劳动帮主亲自出马。
翁白水夷然地跨进了场子,干咳了一凿道:“艾兄久违了。”
他那口气之中,彷佛与艾绲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艾锟头也不回道:“左兄何在?”
因为翁白水与左萍素来是并肩驰驱的,尤其是在与铁船帮的纠纷中,两人是一搭一挡的,怪不得艾锟有此一问。
翁白水一怔,他怎样说自己这次是为了找寻百阳朱-的下落,所以支开了左萍,他的是精灵,哈哈一笑道:“难道翁某一人不配会会贵帮的精华吗?”.
艾锟也不答腔,忽然转开话题道:“上次艾某赴约,忽然遇到洪水,不见一面,引以为憾。”
翁白水一字一字道:“确系翁某所为,与他人无涉。”
他这话乍听上去似乎又不对题,其实一语点穿,真是干脆。
旁观的铁船帮徒一齐向前跨了一步,正是人人发指。
艾锟道:“不料八大宗派之后,竟会出此下策!”
翁白水脸色一沉道:“翁某不是无的放矢,可笑艾兄无自知之明。”
三个香主一齐拔出-刀,艾锟无盘无息地转了过来,脸色如常地道:“前次君山之会,碍在左兄在场,在下现在正有几点不明之处,尚祈翁兄指点一二”
他威严地回扫全场一眼,本已群情激债的帮众,竟如被催眠似地,情绪稳定了下来,由此可见艾锟之得人心。
翁白水不作一声,冷峻地望了众人一眼,艾锟会意,便道:“翁兄,月下小步如何?”
翁白水尖声道:“敢不相陪。”
他们两人竞并肩往竹林中走去,铁船帮人一齐大惊失色,艾锟回头道:“既然有贵客光临,咱们的会议今日便到此为止。”
敢情铁船帮本来便在此聚会,而翁白水不过是偶然遇上罢了。
他们闷不作声地走了半响,翁白水道:“艾兄的耳目真灵,在下服了。”
艾锟心中极是厌恶他的为人,但现在他正要与翁白水共同研究一个极重大的问题,不得不着实地敷衍他,便呵呵笑道:“这算什么?其实翁兄从汉口上船之后,一举一动,艾某都知晓了三分。”
翁白水知道铁船帮的潜力,晓得这话不是虚语,他勉强笑道:“此地无六耳,艾兄尽管交待下来。”
艾锟考虑了半响,不知公私应孰先孰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始道:“前日翁兄水淹之计真不错,可知艾某折了两个股肱之才吗?”
翁白水也怒道:“咱们也没得了好处,‘峨嵋七侠’中又折了叶老大及王老四,在下请问,可是艾兄左右下的毒手?”
艾锟没听说过这会事,反而被他说得一怔,他的情报只知那两人迄未露面,不料早巳丧命了。
艾锟那知道根本便是翁白水杀之灭口,当下还以为是姬文央的杰作,只因“百步追魂”
平时诛杀过甚,所以也会蒙了此冤,不出翁白水所料。
他此时怎能再攀出个姬文央来?因为自从上次在雁荡山一战后,大众皆知姬文央与艾锟有血海深仇,翁白水本来便是个小人,怎会相信艾锟是君子心怀,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而不与姬文央相拼。
因此,他坦然地道:“叶老大及王老四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决非敝帮所为?”
翁白水冷然哼了一声,仰视明月,神态之中,大有不信艾锟的意思。
艾锟强压住胸头一股怒气,放缓了声音道:“翁兄可知信义二字的涵义吗?”
艾锟这话十分不客气,大有明指他诡计陷人之事。
不料翁白水怒哼了一声道:“难道只许姓艾的不讲信义吗?”
艾锟大怒道:“姓艾的可有什么不讲信义之处?”
翁白水脸涨得通红道:“先师叔艾兄可曾听说过?”
艾锟一怔。
翁白水道:“敞师叔姓连讳克狄——”
艾锟惊呼道:“峨嵋樵子!”
翁白水点了点头道:“正是,艾兄可知道他失踪的经过吗?”
艾锟朗凿道:“不知。”
翁白水道:“艾季岗可是令叔?”
艾锟听得话说上正题了,但先只点点头,翁白水道:“敝师叔当年威镇蜀中,青春正健,忽然接到了令叔飞函,为了某一武林中的至宝,亲下江南,结果,嘿嘿!一去十多年而不返,艾兄能告知在下一二吗?”
翁白水语气咄咄逼人,艾锟也勃然变色道:“家叔惨死于姬文央之手,在下整理遗物,发现了一角陈旧的羊皮纸,上面赫然有三个人的名字,而令师叔便是其中之一。”
翁白水有些不信地道:“另外两人是谁?”
艾锟不假思索地道:“一位便是家叔父,另外一人是金银圈王立——雁荡大侠逐出门墙的大弟子。”
翁白水紧迫着问道:“依艾兄的意思是……”
艾锟点头道:“这角羊皮纸显然是某一图形的一部份,而且照名字排列的顺序看来,列名的人尚不知这三人,可惜不知其他的部份不知已到了何处去了。
“当时,我便觉得奇怪,只因令师叔失踪已有十年,便想向翁兄打听一二,却苦无机会,照此说来,令师叔和家叔父当年确有某一至宝的线索了。不过我能保证会师叔的下落与敝师父无关,因为当时我正寄养于叔父门下,如有像令师叔这般的人物来造访,我断然不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