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6]
“小妾畏罪,易装潜蹑葛少侠一路至此,以图相机夺回玉弥勒以赎其愆于万一,不意葛少侠艺高心又细,小妾始终苦无下手机会,至彭泽终失葛少侠踪影,彷徨无措,濒临绝境,适为老夫撞见。
“老夫纵横江湖一生,竟于晚年退隐后迭遭侵犯,尤其此番施术活人,家却毁于其人之徒,今古笑柄,莫此为甚!
“唯可告慰者,老夫向怀小人之心,此次为天龙老儿治伤亦未例外。天龙老儿之伤,经金针度穴后,当时已愈,后服三九,纯属蛇足。斯丸为老夫得意杰作之一,名曰:欺仙丹,以其药性不易辨别化解,虽神仙可欺也!
“老夫此举,系奉行老夫救人不可一次救彻之素旨,原无恶意,声称半月之后再来,并非欺人之话语也。
“兹事出意外,老夫别无他言,谨附缓毒丹丸三颗,每服一颗,可保三月无虞,即日起,三三三得九,九个月之内,老夫当携小妾恭候公道于王屋五凤帮总坛,逾期两绝。司徒求拜启。”
葛品扬一气看完,眼毗欲裂,牙一咬,便待往外奔出。
龙门棋士沉声喝道:“稍安毋躁!”
葛品扬回首悲声道:“老前辈您……您怎还阻止晚辈?”
龙门棋士铁青着脸孔道:“你难道想谋害你师父不成?你这一去,无非是找那老儿拼命,就算你能把那老儿毙于掌下,你师父之伤又将如何?”
脸一偏,向那蔡舵主道:“准备江船一艘听用!”
语毕,抓起那只药瓶,径向后院走去。
一艘江船,顺赣江而下。
行船事宜悉由丐帮九江分舵的十二名弟子负责,龙门棋士与葛品扬则在大舱之中分班守护着天龙老人。
天龙老人已服下第一颗缓毒药丸,呼吸正常,昏睡如故。欺仙丹果然名实相符,玉弥勒竟对其毫无效验,船过鄱阳湖,而新建,而丰城,而新千。
约十数天之后,船至峡江口,峡江口起旱,四名丐帮弟子留守原船,另外八名则分两组抬着特制睡轿,取道麻天桥,由山路向武功山进发。
菊黄九月的某天上午,天龙堡已然遥遥在望。
葛品扬子飘泊经年之后,终于重返师门。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形下回来,人至山腰,仰望当年曾不止一次负责守值其中的那座堡楼,又不禁热泪潸然而下。
一行人进入堡内,堡中,除天龙八将一个不缺外,另外仅有协同守堡的阴阳算盘陈平和大力金刚胡九龄。
据陈、胡二人说:黑白两位夫人和常平、霍玄师兄弟,获小圣手赵冠传讯后,当天即分四路下山;小圣手赵冠在堡中停留了两三天,眼看无事可做也自离去;去了什么地方没有提,只说个把月后还要再回来。
八指驼叟则远在小圣手未来之前,即因耐不住整日价空等枯坐,某日独个儿带醉出堡,至今音讯全无。
龙门棋士听完,点点头,未作表示。
他先遣走了丐帮弟子,然后吩咐天龙八将将天龙老人抬去后山那间石室,由阴阳算盘与大力金刚二人轮班守护,回到前面书房中,龙门棋士便开始静坐沉思起来。
葛品扬坐在一旁相陪,堡丁送来的酒菜,老少两人均无心饮用,任其搁在一旁冷着;龙门棋士不言不动,葛品扬有话也不敢相问,这样一直坐到三更敲过,龙门棋士这才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走去书架面前,摊开信笺,运毫如飞,又是一个更次过去,写就三封长函,搁下笔,转向葛品扬吩咐道:“八将中你去挑选三名比较练达的来,另外叫人将这些酒菜重新热一热,我们喝它个通宵。”
葛品扬点点头,出去找来八将中的首将、二将和八将,并去了一趟厨房;首将、二将、八将随葛品扬来到书房,龙门棋士朝三将打量了一阵子,然后点点头,拿起桌上三封书函郑重交代道:“这三封书函,系分致终南弄月老人、太湖水云叟和四海神乞乐十方三位者。这三人之中,以水云叟最好找,水云老儿无事不会离开太湖水云庄,这一路由第八将前去。第二将去岳阳丐帮总舵,神丐乐老儿虽不一定在,但是丐帮讯息灵便,而且乐老儿每隔三月例须回舵一次,纵耽搁,也极有限。至于那位终南弄月老儿,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龙门棋士顿了顿,方望着首将说下去道:“这老儿居无定所,行无定处,就是他唯一的爱女凌波仙子,平日里除非事先接获传书,也一样无法找到他。现在只有一个机会,老儿常说巫山景物好,加以此老尚不知天风老儿业已物故,很可能会在那一带碰上。假如你去天风老人处见不到人,就将这封信钉在屋前显目处好了……”
最后,目光一扫三将,沉声作结道:“这三封书函,同等重要。天风老人居处,轻易不会有闲人闯去,留下书函也无所谓,但你们走在路上的时候,却必须特别注意。你们是天龙八将中的精华,此行成败,关系天龙堡今后命运甚大,也关系着你们天龙八将得来不易的义名和威誉,这就是说:“在必要时应不惜考虑到人书偕亡!”
三将义形于色,一致凛诺俯身。葛品扬将三封书函分别交到三将手中,三将各以双手接下,俯首趋退而出。
三将退去不久,酒菜也经厨房热好送来。
葛品扬又出房向其余五将交代了一番话,然后这才回来陪龙门棋士剪烛对酌。关于三封书函的内容文字,龙门棋士始终未提,葛品扬一时亦未敢探询。老少两人默默对干了几杯,葛品扬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尝试着提出一个问题道:“医圣毒王听信沉鱼落雁姬之言,此事已成不解之结,要想此魔回心转意的话,殆已没有可能;以老前辈对医理药性方面之认识,难道说家师现中之毒,除开老魔和他的解药以外,另外就无药可救?或者无人能救了么?”
龙门棋士冷冷地道:“有!”
葛品扬一呆,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转念之间,一颗心马上又冷下来了。
龙门棋士自干一杯,瞪眼道:“不相信?”
葛品扬一面斟酒,一面苦笑道:“不是不相信,只是老前辈说这个‘有’字的语气和神态无法带给人多大喜悦,要达成这个‘有’字,晚辈以为,只怕比使医圣毒王本人首肯还要难得多呢!”
龙门棋士喟然道:“你说得不错!”
葛品扬却忽又升起一丝希望,注目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难,当然是不消说得的,但究竟难到什么程度,老前辈能不能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