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风声鹤唳也 草木皆兵乎 [3]
夏心宁指着那奔驰而来的两匹马,声音里充满了意外惊奇以及难以抑止的兴奋,急急地说道:“你看那马背上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这两匹马已经跑到树下,居然自动停了下来,在那里喷气低嘶,顿蹄摆尾。胜姑娘随着夏心宁的手指看下去,只见左边那匹白马的鞍轿上,绑了一个小小的铁匣子。
这个小铁匣子黯淡无光,而且有锈迹斑斑,一点也没有惹人注目之处,为什么会引起夏心宁如此惊动?胜姑娘十分不解地望着他。
夏心宁看出胜姑娘不解的表情,便指着那小铁匣子说道:“那就是在洞庭湖上被经澄之抢去的小铁匣子。”
胜姑娘当时在树上一惊而起,几乎失足掉了下来,兴奋地叫道:“就是盛装‘赤火链’的小铁匣子么?”
为了这个小铁匣子,他们两个人几乎都送命在雷公山,结果虽然幸而脱险,但是,“赤火链”却是没有能力取得回来,如今,这个小铁匣子突然意外地绑在马背上,送到面前来,如何不教他们为之兴奋难禁?
夏心宁当时也连连点头,但是,稍顷,他又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匣子虽然是原来的匣子,但不知‘赤火链’是否还在里面。”
胜姑娘连忙说道:“我去看看!”
夏心宁一把拉住说道:“你等着!”
他言犹未了,一松手,人像脱弩之矢,劲射而落,站在马鞍的旁边,伸手解开那捆绑得紧紧的绳索。
胜姑娘哪里肯听夏心宁的话,而让他一个人下来冒险?
她也随在后面,站在夏心宁的身侧。
夏心宁神色异常严重,伸手慢慢地掀开那小铁匣子。站在一旁的胜姑娘,紧张得摒气凝神,右手握住胸前短剑剑柄,手心湿淋淋地出了一手心冷汗。她方才取笑夏心宁说他是风声鹤唳,其实这个时候,她自己才真正是草木皆兵。她真怀疑这个小铁匣子是雷公山纪氏姐弟的诡计,在这样冒然一揭盖之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毒物,遽然而出。
夏心宁虽然心情有几分沉重,但是在沉重中又抑着无限的希望。他是多么希望一揭开铁匣子,里面正是盛着“赤火链”!
终于,他双手捧着那小铁匣子,慢慢地揭开上面的盖。哗的一声,两个人的心都为之一跳,上面的匣盖,应手而开。匣子里面放着是一方白纸,纸上写着几行龙飞凤舞的行书大草。
夏心宁慌不及待地拿起这张白纸,下面是一个黄色的小布袋,里面盛着几根细细的东西。
夏心宁已无暇打开布袋来看,立即拿起布袋,下面仍然是一层白纸,再揭开白纸,夏心宁的手却不期然而然地抖将起来,站在他身旁的胜黛云姑娘,却于此时脱口惊呼,尖锐而悠长的“哦”了一声。她忍不住上前伸手挽住夏心宁的臂膀,眼睛里闪出盈盈的泪光。
原来夏心宁揭开最下面的一层白纸,里面露出的正是一条通体血红透明,长不盈尺,盘作一堆的小红蛇。胜姑娘虽然没有见过“赤火链”,但是如今一见之下,也立即能断定就是他们千里迢迢舍死忘生想取得的“赤火链”。
一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喜悦,使得胜姑娘忘情地抱着夏心宁的臂膀,口中喃喃地说道:“我认识……我认识!这就是‘赤火链’……”
夏心宁却没有像她这样激动,但是,显然他也为这件太突然而来的事,心神震动了。虽然他是一直希望铁匣子里面盛的是“赤火链”,但是谁敢相信这希望会变成事实?所以,他也只是喃喃地说道:“这会是真的么?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如此喃喃自语,言犹未了,突然胜姑娘叫道:“宁哥哥!你手上的字简!这里面一定有说明!”
真的!他几乎忘记自己手中正捏着一封叠好的字简,胜姑娘如此一提醒他,立即便打开一看。
里面写着核桃大小的行书草字,苍劲豪迈,力透纸背:“袋中有香,匣中有蛇,速回君山救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彼此情真意切,可嘉!”
夏心宁打开黄布袋,只见里面放着三根细若灯芯的线香,有一股甜甜的香味,沁人肺腑。他面色凝重地说道:“想必又是那位救我们脱险的高人所为,这位老前辈不但救我们脱险,而且还为我们取回这条‘赤火链’,对我们真是天高地厚。可是我们连他老人家的音容都不曾一见,真叫我们于心难安!”
胜黛云姑娘连忙说道:“这位老前辈既然救了我们,决不会不屑于与我们见面,恐怕还是别有原因,或者是时机未到,宁哥哥!我们不要急,相信以后一定会见到这位老前辈的。”
夏心宁点点头说道:“这位老前辈功力极高,神龙见首不见尾,雷公山纪氏姐弟如此猖狂,也都惧服在他老人家神功之下,不敢稍有违抗。他要是不愿意见我们,恐怕我们永远没有办法见到他老人家。可是眼前有个问题,‘赤火链’是用来解毒的,三根线香又有何用?”
胜姑娘说道:“回去问古伯伯,他一定会知道的。”
夏心宁突然说道:“黛云妹妹!这位老前辈对于我们在雷公山上的一切,他都是了若指掌哩!”
胜姑娘突然脸上一红,低声叫道:“宁哥哥!”
余下的言语,都归于不言中了。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也唯有在生死边缘,才能见到真正的爱和情。
胜黛云和夏心宁两个人在雷公山上,互相准备牺牲自己,来挽救对方的表现,都将真爱与真情,揭露无遗,经过这一番苦难,两人的情感,自然就突飞猛进。这才真是:“不是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夏心宁此时也伸手紧紧握住胜姑娘的柔荑,默默无言,注视着胜姑娘,一点灵犀互通,彼此已经是心心相印。
良久,忽然胜姑娘挣脱夏心宁的手,涨红着脸,扯着自己身上披的那件蓝衫,吃吃地笑道:“宁哥哥!你看我这身装束!”
夏心宁也笑将起来,他牵着胜姑娘的一双大袖说道:“走到市镇时,再另购衣裳!云妹妹!这位老前辈不是叫我们要速回君山么?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两人各自跃身上马,扬鞭攒路,一路上,日夜兼程,倒也无话。这天,他们两人双骑来到洞庭湖之滨,面对着这浩瀚汪洋的湖水,掐指算术,正好还没有超过半个月。
夏心宁下得马来,向胜姑娘笑道:“我再次来到洞庭湖畔,使人有不胜感慨,上次若不是遇到经澄之,何至于后来惹起这么多的意外?又何至于担上这么多的心事。说不定两位老人家的毒症,早已经痊愈了,看起来世事如棋,着着都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