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杀鸡戏猴 [2]
“张博天命大,遇上你这位救星,大概是死不了啦!”
他一顿之后,看了站起来的王掌柜一眼,又道:
“不死,就得为活着打算,二位说是吧?”
于是,张博天走了。
他走得匆匆,话只两三句。
四方桌前的王掌柜,手拿着烟袋满面狐疑地望着张博天远去的背影,直在摇头。
而白中天,却自言自语道:
“也许他是受了刺激,难免有这种不正常现象。”
于是,在王掌柜的好奇心与追问下,白中天把昨天发生的人蟒大战,对王掌柜说了一遍。
“怪不得他是这副样子,想想他们二人刚来时候,全变了样。
来的时候,二人有说有笑,如今好伙伴这么一死,也难怪他住一宿的兴致也没有,提起行李就走了。”
白中天也道:
“看来这姓张的可真是性情中人,讲义气,够朋友!”
“嗯,是个血性汉子!”王掌柜接了一句。
然而他二人却再也料不到张博天这么一走,并非是带着朋友丧命而使他哀伤逾恒的心情,相反,在张博天的内心中,正充满着怨毒的仇与恨,他真正应了那句:
“如蚁附膻,如蝇逐臭。”
但是张博天如今既未附膻,更未逐到臭,他只是空欢喜一场。
就在武当山北道沟的沟口附近,有一间茅屋,那儿可是他张博天与戈正二人窝了一年的地方。
从北道沟子往正东,半天不到的时间,就会到老河口,只是一年的山野生活,并未使张博天与戈正二人对人生稍有改变,如果说二人真正改变些什么的话,那就是二人变得更贪得无厌,因为二人已是急不可待的,要成为雄霸一方的大财主。
如今,戈正算是应了那句“贪夫殉财”,而死在终南山的朝阳峰。
张博天却背了追查失宝的“重责大任”。
于是,张博天拟定了一个“伟大计划”,那可是跟着魏公公横行霸道时学的招数。
张博天收拾茅屋中值钱的东西,背了一个包袱,然后一把火,把个茅屋烧掉。
当然,烧茅屋对他张博天而言,那是他的第一步,也是表示他“壮士一去不回头”的决心。
远远的,张博天回头望望冒黑烟的草茅屋,心中已产生了当年在京城跟着魏忠贤的那种吃天啃地的野心,当然,首先他得找找当年的旧属同僚,因为一个人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
他张博天当年能成为魏忠贤的心腹悍将,自然也知道不少名堂,更认识不少人物,不过要把这些东躲西藏的朝廷重犯重新凑在一块,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就他所知,沿着汉江西上,有个白河镇,那儿可是个三省交界地方,也是个真正三不管地方,也因此魏忠贤的旧属窝在那儿的也最多。
再说这白河到安康不远,有一天自己成了气候,安康附近的白家堡,自然是头一个目标。
春阳照醒了大地,但照不醒张博天一心寻找失宝的决心,他不甘心烤熟的鸭子竟然又飞了,所以他背着包袱来到了白河镇。
白河这地方,也算是个小小的水旱码头,自不免龙蛇杂居,牛鬼蛇神一大窝,但却谁也不识谁是老几!
张博天头两天就在这白河镇上闲逛,竟然没有碰上一个认识的,他不觉有些纳闷。
是不是有了什么风声,全逃走了?
就在他这一意念中,缓步来到汉水河边。
才一站定,张博天心中就是一喜,好大的一艘四方渡龙,两边站了七八个壮汉;黑短衫,松腿裤,光脚丫子黑头巾,那露在外面的一张脸上,全透着迷惘的样子。
但那个坐在船头上抽着旱烟的中年汉子,他可知道,那不正是锦衣卫的副将高磊吗?
四方的摆渡大木船上,张博天闪身来到高磊面前,随手摘下他的那顶大草帽。
高磊一惊,忙站起身来,正要施礼开口,却被张博天以手制止。
“高兄这一向得意?”
“赚点血汗银子,塞饱肚皮了事。”
张博天随手一指,道:
“这些弟兄们可是……”
“旧部老人,跟着我混日子。”
望着张博天的脸,依旧是一副福态的将军相,高磊低声道:
“将军真是福大命大,逃过一场大难。”
张博天冷冷一笑,道:
“大难没死,可也并未有什么后福临头。”
嘿嘿一笑,高磊也自怨自艾道: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山倒河塞满,咱们能大劫之后,还有一条老命,算是祖上有德了。”
张博天一听,冷哼一声,道:
“高兄,你知道我这是往哪儿去?”
望着高磊的惊异模样,张博天一本正经地道:
“高兄大概还不知道,前年我同戈正……”
高磊一惊,张博天立刻又道:
“我说的就是经常与我张博天在一起,替公公办事的那个戈将军。”
“我知道,黑溜粗大黑个,活像个毛张飞似的,有一回我亲眼看他在黄河岸边挥刀杀人,像切萝卜疙瘩一样。”
嘿嘿一笑,张博天道:
“他人已往终南山去了,高兄你听说过没有?我同老戈押着公公一批金银珠宝,正走在半道上,突然公公的死讯传来,半夜之间,天全变了,没办法,只好把那批宝物埋在终南山的一处高峰上。”
看着高磊吃惊的样子,张博天心中自然是暗暗得意,于是他话在此地打住,人却缓缓地左右踱了几步。
“伙计们,舱里提壶茶水来。”高磊高声叫。
立刻就见一个赤脚年轻汉子,飞快地提了个茶壶与茶碗走过来。
高磊立刻把这位当年杀人不眨眼的张博天,邀请到船头,两个人还真促膝畅谈起来。
张博天边喝着竹叶茶,边道:
“弟兄们长年挥刀搏杀,流血淌汗不说,为的就是博个一官半职,过上他娘的威风八面的日子,靠上魏公公,好不容易成了些气候,却他娘的突然一下子全变了样!”
高磊叹口气,道:
“将军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