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阴阳脂粉玄蜘教 [8]
那人只道陈建元的功夫,不过尔尔,顿时刀法一紧,着着进逼,弄得陈建元手忙脚乱,但心中却是暗喜,原来诱敌之计,以真作假,本非易事,此刻以一套三十年不用的剑法,拿来对敌,生疏迟缓,正好掩藏了自己的真功夫。
不一会,且打且走,陈建元被逼至屋角,一招“寒梅初放”,斜点那人“气血穴”。此招虚实两用,陈建元故意将招数用老,实出右肋,那人自然不肯放松,一招“托梁换柱”,宕开剑势,左手猛击,一股凌大掌风,直扑陈建元右胸,口中喝道:“下去!”
陈建元吸气凹胸,半个身子往后仰倒,后退无路,却又站立不稳,将计就计,一个跟头,倒翻下去。
那人的身手,确是迅捷狠毒,陈建元头下脚上,半空中刚倒转过来,那人已是刀随身到,一片寒光,飞罩而下,陈建元吓出一身冷汗,急打“千斤坠”,总算勉强避去一刀之厄。
双双落地,两下又自紧关在一处。陈建元意在诱敌,招数一紧三慢,逐渐后退,方在暗喜大功将成之时,只见那人左手一扬,陈建元知是暗器,举剑一格,但听“扑”的一声,似是一粒泥丸碎裂,随即闻得一阵似阑似麝的脂粉香,突然惊觉,暗叫不妙,已是微觉头昏,赶紧运气暂闭呼吸,同时顺手一剑往那人胯档中刺去。
这一招名为“牡丹花下”,招数毒辣,但却下流,只听那人怒喝道:“小子,你找死!”身形上拔,刀锋下卷,拼命抢攻。
陈建元头脑昏胀,心里却极清明,暗说:“是时候了。”装作不敌,勉强硬接两招,脚下故意踉跄一跌,待那人垫步递招之时,就地一滚,跳起来拔脚便逃,逃至门口,装作被门槛所绊,又是一跌,跌进门里,就势往前一窜,远远避开。
就这刹那间,只听一声惨叫,又是“砰、扑”两响,似是重物碰击门窗之声,陈建元声息气,细听动静。
不一会,只听灵虚道长轻叫一声:“凤儿!”
躲在暗处的风儿应声答道:“弟子在。”
语声甫毕,亮光一闪,凤儿已抖开了火折子,向陈建元说道:“陈大侠,劳驾!”把火折子往前一递。
陈建元接过火折子,细一照看,那人倒在门边,额上一个钱大的洞,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正不断外流。
陈建元暗说一声:“好厉害的灵虚指。”心下骇然,手心微微见汗,脂粉弹的毒气无意中往外一逼,头也不昏了。
这时见那凤儿,行动如风,取过一条汗巾,裹住那尸首的脑袋,不让鲜血汉得满地,然后拖着尸首的一条手臂,拉到灵虚道长面前。
灵虚道长下盘不能行动,上半身却是灵活异常,一探手拉起尸首,极其迅速的在身上搜了一遍,然后两手举起尸首,头也不回,直往身后抛去。少顷,听见黑灵潭底,扑通一响,那个至死不知为何人所杀的糊涂鬼,就此水葬。
再看灵虚道长,恰如没事人一般,向陈建元拱拱手道:“多谢费心,请安息吧!”
陈建元不敢多问,悄悄回去睡觉,只是翻来覆去,无法入梦。陈建元仗剑江湖三十年,死在他手下的匪徒也有好几个,但不知如何,这晚上的景象,回想起来,心头不住作呕。黑灵潭底的水声,静夜听来,格外清楚,鸣呜咽咽,好似嫠妇夜泣,陈建元想到风儿处置尸首那份熟练的手法,想来已非一次,那么,这黑灵潭底,正不知有多少死人在内?这一想,毛发悚然,更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凤儿照常伺候,绝口不提昨夜之事,地下血迹,早已擦抹干净,冬阳满室,温煦如春,陈建元想到前一晚的景象,似乎做了一场噩梦。
吃罢早饭,陈建元又陪龙入云下棋。下到一半,金钩羽士刘式安走了进来,叫了一声:“师父。”
龙入云看都不看他,手拈着棋子问道:“你来做什么?”
刘式安大声说道:“师父,昨晚上又有人来过了,等我提剑出来,才把他吓跑,天天这样闹得大家不安,总不是事,你老人家得有句话才好!”
龙入云冷笑道:“叫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有什么法想?”
刘式安接口说道:“弟子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投鼠忌器,我怕惊动你老人家……。”
话未完,龙入云插口道:“难为你这番孝心。”
刘式安脸一红道:“弟子别的不怕,只怕有什么人惊犯你老人家,万一有个失手,传出去弟子那还有脸做人?所以我想请师父体谅做小辈的,搬了回去,早晚也好有个照应。”
陈建元心想:刘式安这番话,倒是孝心可嘉,身为客人,纵然不能管人家的家务,调停调停他们师徒的感情,总是好的,因此想找句话来凑凑趣。
不料他还未开口,龙入云已斩钉截铁的答道:“我不回去!”
刘式安道:“那么弟子搬过来,伺奉你老人家。”
龙入云把脑袋摇博浪鼓似的道:“算了,算了!你也忙,我也怕烦,就是这样很好!”
刘式安双手一拍道:“这就难了。师父总知道的,那批人都是冲着清心镜来的,清心镜一天在你老人家身上,黑灵潭就一天不得安静。”
龙入云说道:“那么,照你看该怎么办呢?”
刘式安道:“有句话,弟子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龙入云一呆道:“当着陈大侠,你且说来听听!”
刘式安想了想,慢吞吞说道:“弟子在想,师父如果不保管清心镜,就没有人来跟师父找麻烦了。”
龙入云一听这话,抬眼看了刘式安半天,突地狂笑,笑声似哭似怒,难听已极。
陈建元实在看不过去,正想劝解,只见龙入云已自怀中掏出一块半寸厚、五寸大的淡紫水日盘,高举过顶,哀声说道:“恩师啊恩师,可怜你老人家断掌换宝,谁知害了弟子。庶人无罪,怀壁其罪,你老人家绝顶智慧,竟想不到此!”
陈建元一看这情形,深怕龙入云一时愤急,摔破清心镜。因此暗加戒备,心想,只要你一出手,我无论如何硬接一下,果真清心镜到了手中,再谈借用,就好说话了。
刘式安亦自惊疑不定,不容他说话,龙入云已是涕泗滂沱的哭道:“恩师啊,你哪想得到弟子护持清心镜的苦处,外入要来抢,自己人要来骗,好朋友也要来借,叫弟子依了谁好?没有清心镜,倒还落得个平平安安,有了清心镜,未得其用,先受其害,恩师啊恩师,你老人家在天之灵恕弟子不孝,弟子要去了这个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