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
少时,遽明已煮了一壶自制的果子酒,端了过来,两人就地对饮起来。
夏鼎郎君心里有事,对遽明更为殷勤,把遽明比得天上难觅、地下少有,若出迹江湖,必然令武林中人震惊不小。
随即又滔滔不绝将武林中的变故、奇事,笑料等说得有声有色。夏鼎郎君江湖经验本来丰富,又加他一番加油添酱,直把遽明听得津津有味,向往异常,一颗心顿时活跃起来。多年的苦闷枯燥,使遽明认为和“人”在一起,才会快乐。故而,遽明不由得暗生出山闯江湖,报雪海深仇才能早早安慰双亲在天之灵的念头。
晚上遽明移开一张桌子,露出了一个洞口,朝复鼎郎君说道:“于兄,委屈你在这室中过夜,小弟回到隔壁憩息,咱俩明儿个再见!”
因此,复鼎郎君又发现这座石室隔壁有一处石室,而那座石室可能有许多那位前辈遗留下来的奇珍或是武功秘籍等物。夏鼎郎君暗将一股野心藏在心里,表面上与遽明周旋,有说有笑。遽明对他渐生好感,只觉此人除眸子稍有不正外,其余各方面都很好。
匆勿过了几日,夏鼎郎君渐露出骄傲不可一世的狂想,与遽明在一起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可是遽明不在之时,摔椅砸桌地喃喃咒骂,形如癫疯。
遽明亦微微察觉,却也不以为意,只奇怪这位于兄近来似乎有一点反常,脸色比平时苍白,仿佛受到某种重大刺激,但在这荒山之中,与世隔绝,又有什么刺激事情发生呢?遽明心地纯洁,对朋友这种反常举动,除了暗地里担忧,也更密切地注意他的行动。
一天夜晚,遽明思潮涌至,暗思:从学徒到现在已五年有余了。这五年里,世事变化该是如何地大,仇人会在这段日子里死去吗?小白蛇在这五年之中也应该来探望一下,不然它是失踪了,它会遭遇怎样的命运?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回旋,遽明辗转难眠,杂念纷至。
倏然,一声惨叫,出自于隔壁的石室里,声量不大,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却传至老远。
遽明蓦然一惊,听出是于兄的声音,连忙跳下床,一骨碌将阻塞洞口的桌子搬开,钻了过去,突见于兄两膝略曲,一掌翻到,一掌撑地,僵着身体站在当地,脸色苍白异常。
遽明看到这种情形,也暗地里奇怪,暗想:于兄也忒地奇怪,好好的觉不睡,呆立这儿做甚?尚自惨叫
蓦地想起,于兄作的这种怪态,不正是练气之法第十九式“逆行倒天”
之式吗,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于兄偷学石壁上练气之功,操之过急,以至产生逆气倒流的现象,若不速救,今生他就残废了。
多日来,遽明与他相处,已对他生出友谊之情。遽明心地纯洁,极重感情,当下立刻原谅了他径自偷学石壁上的坐功,见他如此惨状,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敢拖延时间,行至夏鼎郎君跟前,忽地反掌连拍,将夏鼎郎君全身三十六大穴封住。
夏鼎郎君站不住脚,遽明伸手扶住了他,让他平躺在地上,摸出小白玉瓶倒出一粒碧色丸子,塞人他的口中,然后盘膝而坐,默运内功。
一盏茶时光过后,遽明面如红茶,鼻腔缓缓透出一股淡白之气,人却双眉垂帘,一动不动。
蓦地遽明两眸一睁,双掌紧贴夏鼎郎君的气海、命门双穴,缓缓透过一股奇热真气,在夏鼎郎君的丹田、气关之处翻腾、吸引。
不一会儿,遽明透过的真气愈浓密,磁引之力也愈大,终于将夏鼎郎君凝结在体内丹田、气关之处的真气,缓缓导入全身,遽明也已汗流浃背,喘气如牛了。
忽然遽明两掌一收,极快地拍活了夏鼎郎君三十六玄关大穴,但见夏鼎郎君微呼出一口气,人也悠悠地醒转过来,遽明一打手工,叫他不要说话,道:”于兄受创甚重,光凭灵药尚不能收效,最好静养片刻,运功调息!”
言罢自己也摇摇晃晃走到一旁,盘膝打坐,自个儿运功恢复去了。
夏鼎郎君感动地望他一眼,但随即又极快地现出冰冷之色,暗地里还哼了一声。
由这天起,遽明感觉夏鼎郎君对他突然冷淡起来,有意无意地避不见面,就是偶而碰了面,也只点点头或是说几句话,就借故支开。遽明起初以为于兄心怀愧疚,但终于推翻这个想法。他发现夏鼎郎君竟时常对他报以仇视的眼光,遽明心里甚是奇怪,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另一个重大发现,使遽明不由暗地生出警惕之心,原来遽明发觉到自己在练功的时候,洞口一侧,总有人在偷窥,这个除了于某还会有谁!遽明虽然心地纯洁,但人却甚为聪慧,渐渐知道于兄对他不怀好意,但于某为何对他不怀好意,遽明就不得而知了。
一日,遽明出外打猎,意外地猎到两只上好的麝鹿,喜冲冲地回来,暗想今天可以和于兄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美餐,也正好问个明白,免得双方误会加深,破坏原有的友谊关系。
行至居处,突觉今天似有点不对。各种东西好象被人翻过,再看自己练功之室,亦是同样凌乱,渐渐一股不祥之感,浮上心头。遽明飞快地打开一座木制橱柜,翻检其中东西,果见《南风真集》已不翼而飞,心中一沉,不禁大声叫唤:“于兄,于兄。”
石壁嗡然回声,于兄早已无影无踪了。
遽明心里之急,简直无与类比,蓦地窜起四丈来高,攀到洞顶裂缝之上,从夹缝里抽出一把鳞片做鞘的长剑,落到地上,“噌”的抽出二下,霞光四射,眩人耳目,遽明这才略为放心,但《南风真集》已失,遽明不禁颓然跌坐藤椅之上,想到南风真人留柬中,言及此书定然不能让它流入恶徒之手,否则芸芸众生之中,将引起无穷的浩劫,不由得愧疚浮起,冷汗直冒。
突然遽明眸子里神光一闪,坚决地说到:“此书定然要夺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清晨,和煦缓缓,清风微拂,虫鸣鸟语的括苍山上,有一位身负长剑,俊美绝伦的少年,正远眺着西方那卷卷的白云,一袭青色衣衫被晨风吹得飘飘卷起。
少年约莫十七岁年纪,俊美的脸庞蒙着一片黯然之色,仰望白云,喃喃言道:“五年了,我时时刻刻幻想着离开你,如今,我达到了愿望但我却是舍不得离开你,可是我身负血海深仇先师隆恩我,我要办完这些事儿,我会再回来永远伴着你。”
少年霍然回头,星目放光,瞧着那用巨石封闭的洞口、苍苍古木,竟然泪盈满眶,终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