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真功夫。“夏鼎郎君”惊奇得无以复加,竟怔怔地瞧着遽明,说不出话。他为这少年不可思议的武功骇呆了。
于是夏鼎郎君惊骇中,又为自己的生命焦虑了,面前怀有绝世武功的人是不是敌人呢?不由本能地打点精神,运掌抽身,虽然明知道这一掌是多余的,面前的少年只要略为动手,自己万难与其对敌,不过存其希望于万一而已。
“只要自己不负重伤就好了。”他继而一想,就是自己好端端地与其动手,也顶多只能支持数十招而已,夏鼎郎君沮丧地估量着。
面前的少年开口了,但听遽明微微笑道:“兄台何人?是否能见告大名?”
夏鼎郎君心中一凉,暗忖道:眼前少年,不知何等来历,此时敌我不分,若将真名相告,对我甚是不利。
念头在脑中一闪,夏鼎郎君狡黠地道:“小可杭州于某,久仰括苍山乃名山之冠,竟欲一游为快,不幸路遇匪徒,金帛财物尽遭洗劫,小可心中不甘,与其争斗,无奈两拳不敌四手,竟被匪徒打成重伤至此”言罢尚自长叹一声。遽明久居山中,从未与世人接触,不知人心险恶,闻言不禁同情地道:“原来是于兄,小弟金遽明,长居荒山,不知礼数,适才冒犯于兄之处,尚请原谅。于兄身负重伤,是否能让小弟一看,小弟亦略晓岐黄之术,普通伤患自信尚能治愈,是否能让小弟为于兄效力。”
夏鼎郎君何等精灵,闻言再瞧少年面上一副诚恳之色,已知少年纯洁忠厚,心地诚实,不由得浮起一丝毒念,暗忖道:此人年纪青青,竟已练就绝世武功,若不趁早除去,以后终是大患。
于是故意装出一副惊喜之容,笑道:“如此有劳金老弟了。”
遽明以为他愿意让自己治伤,坦然行至夏鼎郎君身侧,略翻衣襟,只见胸前白肉竟深深印着一双掌印,隐透出暗青之色。
遽明讶然道:“于兄,这是内家掌力‘小天星’击伤的模样,于兄怎么与”
夏鼎郎君含糊应声“唔”一声,两指如就,倏然极速地点到遽明的气海要穴。
气海穴为人体三十六大穴之冠,若经点中,纵使扁鹊再生,也难救治。
说时迟,那时快,夏鼎郎君如电火掣般二指堪堪触到衣衫,就在离胸一寸之处,二指突如触到一块钢板似的,滑落一旁。夏鼎郎君只觉脉门一麻,手腕已被遽明扣住,想挣也挣脱不了,夏鼎郎君心中才倏地一觉,已听遽明说到,“于兄,小弟好端端地替你治伤,你却欲伤我性命!是何缘故?”
夏鼎郎君心里一动,感叹地说到:“金老弟,于某可真佩服得很呢,老弟年纪轻轻,竟练成一身怀绝世武功,当今武林之中,还有几人能及得你呢?
不过这点老弟可要注意,江湖之中人心险恶,老弟虽身绝世武功,亦不能不防,是以愚兄出手相试,今见老弟警觉之心甚高,愚兄倒多此一举了。”
遽明怎料他狡黠异常,闻言不觉放松夏鼎郎君手腕,将信将疑的道:“哦,原来小弟误会了,冒犯之处尚请于兄原谅!”
夏鼎郎君经过这次之后,再不敢轻举妄动,任由遽明治伤处,心下却仍暗地里盘算,如何利用机会,置遽明于死地。
《南风真集》本有记载治疗内伤之法,遽明天资聪慧,早已解通,夏鼎郎君身受的小天星内家掌力,虽厉害无比,尚难不倒遽明。遽明索性好人做到底,将南风真人遗留的小白玉瓶取出,倒出一粒神丸让他吞服下去。
灵药果然神效无比,香气飘送,“夏鼎郎君”初愈不久而又虚弱的身子,竟振作了起来,眸光如电,闪闪透光。夏鼎郎君不料因祸得福,不但恢复无疾之身,就是功力方面,也颇有增进。
夏鼎郎君脸色起了极大的变化,似包含着羡慕、嫉妒、恶毒的种种神色。
遽明虽比他年轻,却处处比他高明,夏鼎郎君不由得暗想:若让此人行走江湖,闯名立号,将来不但代替了我的位置,恐怕连我再混迹江湖亦自不可能了。
但他口中却说到:“金老弟真是神人也,处处令人望尘莫及,我于某人何德何能,能够结识老弟,真是三生有幸。”
遽明忙谦逊道:“于兄休要过奖,小弟不过机缘凑巧,一切得自石洞里前辈所留,谈不上什么神人,若于兄有意,不嫌小弟粗鲁,小弟倒想结识象千兄这样一个朋友呢?”
夏鼎郎君眸子一亮,问道:“那么金老弟现在居住何处?是否能够见告?”
遽明不加思索,实说道:“小弟现在还在石洞里居身,如于兄不弃,且来荒洞小憩如何?”
夏鼎郎君心里又是一动,微微沉吟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遽明心中大喜,释然领路。夏鼎郎君内伤已愈,顿时步伐如风、潇洒异常,现出不平凡的武功底子。
两人行走如风,片刻之间,遽明顿住身形,回转身来,欲朝夏鼎郎君打个招呼,哪料夏鼎郎君不知何时竟已移到他身边,遽明微微一愣,笑道:“于兄好俊的轻功!”
夏鼎郎君微怔,随即故装谦逊地道:“金老弟过奖了,于某才初识些武功门径,谈不上武功,倒是你老弟方能称作武功盖世呢!哈哈哈。”
遽明听他奉承,倒不好意思起来,俊脸一红,讷讷地说道,“于兄你别误会,小弟说的是真话。”
夏鼎郎君眼角一瞥,微皱双眉,左手一指道:“金老弟,贵居是在这儿吗?”
遽明忙应道:“嗯,就是这个小洞,里头阴暗得紧,待小弟给你领路,于兄可要小心点啊,毒蛇怪虫可不少呢。”
两人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夏鼎郎君暗自惊奇:想不到这洞从外头看来,其貌不扬,哪料洞里甬道可真长的惊人。
忽然,前头光线隐约可现,夏鼎郎君方自暗自猜想,蓦听遽明说声“到了”。只见三丈远处,一块石壁穿出一个三尺方圆大洞,光线由洞口透出,便紧跟遽明钻了进去。
只见这洞内,完全与适才经过的甬道相反,平滑的地板、石壁、上面一丝不染,就与普通凡家一般,桌椅石床完全具备,整整齐齐,哪象荒山石洞内的景象。再看青石的洞壁,满挂着一张张兽类的皮毛,心知是遽明所为,也不想追问。
蓦然,一副景象吸收着夏鼎郎君的注意,原来石壁上刻着无数小人坐卧之图。夏鼎郎君见多识广,略一细看,就知这些小人图案,一定是一种道家练气之法,不觉砰然心动,表面上却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