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3]
“吱呀”!
门开了。
何凌风侧身而入,低唤道:“小翠,小。”
声音忽然在唇边凝住,一股寒意,猛可涌上心头。
屋梁上悬空吊着一个人,小翠。
死者舌头伸出口外,尸体已经冰冷。
估计断气的时间,至少在一个时辰以上。
换句话说,也就是前院喧笑正盛之际,小翠已悄悄在后院上了吊。
她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何凌风昨夜来过之后,突然自杀?是为了逃避纠缠?是被人逼杀灭口?……
何凌风由于过分吃惊,连悲伤也忘了,急急将尸体从屋梁上解下来,平放在床榻上,先检查致死的原因,又查看屋中陈设。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查到。
尸体上除了颈部被勒的绳印外,并无任何外伤。
房里的陈设也整整齐齐,毫无挣扎零乱的痕迹。
看来,小翠的确是自缢而死,而且死前很平静,死志很坚决,因此未留下片语只字的遗言。
然而,她为什么要觅死呢?
就只为了另外一个“何凌风”暴卒在她床上?
抑或是为了内心那件无法吐露的隐衷?
她的死,无论属于前者或后者,都是因何凌风而起,可惜这份情意,却只为何凌风留下无限疑惑和迷悯。
她既然有死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勇气把内心的秘密说出来木屋中一片漆黑,无灯、无语,好阴森!好寂寞!
何凌风木然站在床前,默默注视着床榻上的尸体,不言不动,仿佛一尊木雕泥塑的人像。
他所看到的,似乎并非一具冰冷的死尸,而是依偎在自己怀中,那柔情万种的红粉知己。
往事历历,如在眼前。
再想重温往日旧梦,却已不可能了。
何凌风忽然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脸上痒痒地,一股暖流,缓缓爬过面颊,渗进了嘴角。
他一向游戏风尘,不识愁苦为何物,如今,第一次尝到了这种酸涩的滋味……。
“笃!笃!笃!”
木门上突然传来一连声轻响。
何凌风一惊,旋风般转过身子,低喝道:“谁?”。
“是我。”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道:“温存够了吗?该回去了。”
何凌风听出是冯婉君的口音,忙拉开房门,道:“婉君你来得正好,快进来……。”
冯婉君穿一件墨绿色劲装,背插双剑,显得既婀娜,又英挺,跟在“天波府”的盛装浓抹,风韵迥异。
不过,她这时的脸色,却不怎样好看,沉着脸,扬了扬眉,冷冷道:“现在进去方便吗?”
何凌风忙道:“婉君,别误会,这儿出事了。”
冯婉君道:“噢!出了什么事?”
何凌风道:“你先进来再说吧!站在门口,被人看见了不好。”
冯婉君一脚跨进门槛,略一迟疑,又缩了回去,道:“去把灯点起来,我可不愿意随便走进这种又黑又肮脏的地方……。”
没等她话说完,何凌风一探手,已将她硬拉了进来,急急掩上房门,低声道:“姑奶奶,你就委屈一些吧!屋里放着一个死人,怎么能点灯?”
冯婉君骇然道:“死人?谁死了?”
何凌风道:“就是那名叫小翠的姑娘,跟我托梦的何凌风,就死在她房里。”
冯婉君道:“她怎么会死?莫非也跟那姓何的一样,你们刚才。”
何凌风道:“不要胡猜,尸体在床上,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冯婉君凝聚目力,望了望床榻,吃惊道:“这是被勒死的征状,七郎,是你下的毒手?”
何凌风苦笑道:“你怎么尽往歪处猜,就不能把我想得正派些吗?告诉你,她是上吊自缢而死的,我来的时候,已经断气很久了。”
冯婉君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赶快离开,以免嫌疑,还躲在屋里干什么?”
何凌风道:“我在查验她的死因。”
冯婉君道:“有什么好查的,一个妓院的姑娘自杀死了,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如果被人撞见堂堂‘天波府’主人躲在死人房里,传扬出去,那就变成天大笑话了。”
何凌风道:“可是,我总觉得她的死因可疑,其中或许隐藏着诡密阴谋……。”
冯婉君道:“那是她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何凌风道:“本来跟咱们无关,但姓何的既然托梦给我,咱们又恰好遇见这椿事故,事关两条人命,岂能袖手不理呢?”
冯婉君顿脚道:“我的爷,你怎么这样笨?咱们就算要查这件事,也得先离开此地,等明天再由田爷他们出面,正大堂皇着手查询,现在若被人撞见,问你为什么深夜越墙潜入妓院,我的爷,拿什么话回答?”
何凌风道:“这。”
冯婉君道:“别忘了,你不怕人笑话,我还要脸面去见亲戚朋友,赶快跟我回去。”
说着,拉起何凌风的胳膊,硬拖出门外,何凌风实在不愿意离开,无奈强不过冯婉君,为了保持“怕老婆”的习惯,只得“妇唱夫随”,黯然离去。回到“天波府”,已是黎明时分。
何凌风迫不及待,立即吩咐去请田伯达……——
叶枫小筑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