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密议白石楼 [4]
雷一金道:“什么才是你所谓‘上佳之策’呢?”
那人略略提高了声音:“为求尊驾彻底脱离牵连或避免可能遭受牵连。我们诚恳地向尊驾建议——请尊驾立即离开‘青松山庄’,永莫返回!”
雷一金笑了,道:“兄台是以什么人向我作这种建议?
‘青松山庄’的一分子呢。抑或是‘青松山庄’的敌对者?”
那人窒了窒,嗓门已有些生硬:“我们是以什么立场来忠告尊驾,就不必深究了。总之,我们是一番好意,尊驾四海逍遥,五岳飞鹤,实不须凭空白招烦恼!”
雷一金颔首道:“好,我记住就是。”
另一个从头开始就未曾启言的朋友,蓦地出了声——火辣而暴烈:“雷一金,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
雷一金嘴角一撇,抹起一阵冷笑:“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楞头者,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放什么屁,你以为雷一金是善人吗?那是做你娘的春秋梦!”
这一位的火性不小,他厉声道:“雷一金,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你要是不说出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就别想离开此地!”
雷一金盯视着对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以左手拇指点点自己的脑门,故意慢条斯理地道:“我也懒得去分析你们是神圣呢,还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要问的一切内涵,都蕴藏在我的脑子里,你们有兴趣,有本事,何妨设法剥开来看看?”
那人双目如铜铃,杀气毕露:“你当我不敢?”
雷一金一哂:“不是不敢,怕是你们没有这份能耐!”
“喀嘣”咬牙,那人悍野地叫道:“给你抬举你不受,雷一金,你以为凭你就能横过这块地面?”
雷一金吃吃笑道:“好歹总算活到如今,可不是,就凭你这两块料要来超渡我,那是小鬼板金刚,不拈拈自己分量!”
那人叱喝:“他娘的!”
他的同伴急忙伸手拦住,边向雷一金赔笑道:“尊驾见谅,尊驾见谅,我这同伴就是心直口快,脾气急躁了些,尚请尊驾莫予计较……”
雷一金又是一声冷笑:“怎么,二位可真是好搭配,一红一白,天衣无缝,硬的不成改用软求了。”
比较深沉的一位忙道:“尊驾言重了,好在我早经表明在先,我们此来,丝毫未存恶意。”
雷一金点点头,道:“我相信,因为二位的实力不够,并不一定吃得住我,否则二位早就把我放倒了,严刑逼供,还怕我隐讳不招吗?”
那人干笑一声,道:“朋友,言尽于此,取舍之间,尚祈善自斟酌!”
雷一金道:“且慢,二位!”
对方眼神一硬,形色孤疑,虽仍在笑,却笑得有些牵强了。
“什么意思,雷一大侠!”
雷一金道:“在二位到来之前,我会聆听蹄声,知道只有双骑,换句说话,似乎除了二位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了——当然,我是指二位的同党而言!”那人吸了口气,道:“你想干什么?”
雷一金道:“老实说,我在考虑,能不能把二位大驾留下来?”
另一个勃然大怒:“你试试看!”
这一位摆摆手,冷森地道:“以你的本领来说,雷一金,或许可能——虽然你将经过一番周折,但我劝你不必尝试,因为你会发觉此举只是徒劳无功!”
雷一金道:“怎么说?”
那人阴沉地道:“来此之前,我们考虑到这一层上,固然我们的目的不是袭击于你,但我们对你的各项反应仍做了周详的防范;第——,我们二人坐骑都是从千百良驹中挑选出来的,脚力极健,起步的冲势尤为猛捷,我相信你已注意到我们与你之间的空隙,那是十步,待你稍有动作,我们会在你扑临以前奔出两倍于此的距离,待你全力追赶,你亦发现越追越远,永不可能有接近的机会——”
雷一金道:“不见得,我的马儿或许不及你们的快,但我个人的动作却相当迅速——”
那人冷笑道:“我们相信你很快,朋友,然而你不要忘记,当你可以接触到我们的时候,却难保证一掌奏功,我们只要有一次招架的余地,便有足够的机会远逸——我想,至少我们能够招架一次!”
雷一金想了想,道:“不知你们的坐骑是否有你说的那等神骏法?”
那人凛然道:“我们会让你看到——其二,我们两人此来,都有着不可被俘的誓言,所以,我们全在事先预服了一种潜延性的剧毒,只要天亮之前不能返回服下解药,便将毒发身死;朋友,我们也是道上称字号的人物,万一落入你手上,不敢说是如何硬朗的英雄,起码熬上一两个时辰的自信还有!”
雷一金慢慢地道:“二位倒挺看得开,豁得出,听你如此一说,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气概’,悲壮得很!”
雷一金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又狠狠地道:“现在,也罢,二位请回——但我要预先声明,如果二位的坐骑不似你们形容的那般快速——也就是我可追得上的话,我即将截留二位,而且不再相信二位预服毒药之说,因为你们在第一项对策上骗我,我就没有理由再相信二位那第二项对策——”
两人猛地忽哨出声,齐齐带缰,他们跨下的坐骑倏然长啸,但人立之后不似平常马儿那样再行落地,却藉着前蹄扬抬之势,旋风般回转冲刺,但见双骑昂啸,业已消失在暗中——蹄声狂骤,仿佛连串的密雷一路响去!
不错,他们并没有夸大,这的确是两匹其快如飚,其疾似箭的好马,较之“小白龙”还有稍胜半筹!
雷一金没有追,以他的坐骑“小白龙”性能而言,纵然追赶上亦虽费很长的时间,而他本人也不见得有把握一招之内摆平对方,假若对方要逃,不错,他只有一招下手的机会。
怔忡了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策骑上道。
一路上他在想:这两个不速之客会是什么身份的人物,他们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又是受了谁的指使而来!他们的确实目的何在?
不管怎么说,雷一金至少体会到一点——从此,“青松山庄”将会是武林正邪决战的导火线了。
十天了,他又回到了“上饶县”,回到了“大肚镇”,安置好了马大器的家小,且给他们捎回平安信,这才回到县城“升昌客栈”歇息。
现在,是清晨。
仍然是一身黑衣,外罩黑袍,头札黑巾,那种纯净的黑,深沉的黑,配着雷一金俏而白里透红健朗脸色,看上去,他显得神采奕奕,英姿昂昂,此际,他正从房中起来,悠闲行出客栈大门。
空气有些冷凛,但阳光却是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十分舒适慰贴,是个散步活腿的好日子……
大街上大杂杂忙乱了,来来去去尽是些牵牛羊马,赶早集的人群,因此,他放开脚步,悠然闲闲地朝着郊外行去。
郊外,一畦畦的庄稼把阡陌纵横,早稻也都青葱葱地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着,这是大路的右边,左面则是一座半高不大的小山,山上山脚,长满了错杂却不十分浓密的的想思树,这些想思树,有些还延伸到路边来了!
快步朝山脚下的想思林里去,雷一金一面伸展双臂,一次又一次的做着深呼吸,早晨这旷野中清新的空气吸入肺中,特别予人一种愉快又舒畅的感觉,那么鲜凉,那么干净,那么柔美,不由把隔宿的沉淘之气一扫而光!
在林中,雷一金略为活动了一下,便拾着一块平坦的石块坐了下来。
他轻轻瞌上眼,默默在沉思一些事情——他之所以要折回大肚镇,就是要到无后顾之忧,免得对方获悉他与马大器这层关系而牵连到马大器的妻儿,届时投鼠忌器,接下去,便是救出晏修成的的女人,然后好好地帮“青松山庄”去对付“神龙教”!
四周是沉静而幽静的,一种带有禅意的沉静与幽寂,没有一丁点喧嚣,一丁点吵杂。
在这片刻,雷一金仿佛已能听到泥下的虫蚁呼吸,树梢冷露的擅抖,多美好,之恬适的时光啊。
但是,唔!是什么声音,破环了这安详而平静的境界呢?那声音由远处传来,显得急促而近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