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戟 - [田歌]

第十七章 仇人恩怨数从头 [6]

  只见他拿出手内称绝古今的紫电、青霜两支宝剑,透过本身功力,不顾“生光”强悍之极的威力,恢然一跃,跃至石剑鸣跟前。

  秦宛真一旁见状,高喊一声:“鸣哥哥小心!”

  石剑鸣因功运全身,兼之凝神贯气,全神注意“生光”的发射,不料这个两甲子以上功力的人竟然对这绝光毫不畏惧,双足一点,跃至跟前。

  石剑鸣见他双剑一击,顿现火花,因而心神一分,功力遂失,一声惊喊尚来不及。

  “五雷真人”章大椿右手递剑,腾出空掌,“拍!拍!”往石剑鸣身上连拍数下。

  石剑鸣穴道被点,即刻卧倒雪地上。

  那边秦宛真见状,兀自一惊,非同小可,正准备掣剑袭击章大椿时。

  他身形一幌,已然跃到了秦宛真的背后,单指一伸,“拍!”的一下,秦宛真已然应声而倒。

  “五雷真人”章大椿一手一个,把两个少年人提到了刚才那个他自己睡卧的山坳中。

  石秦二人眼睁睁,穴道被点不能说话,任由他摆布。

  只见“五雷真人”章大椿向石剑鸣微微一笑说道:

  “今日见你竟将三大光学尽数使出,知你与‘女姬国’颇有渊源,而我亦因受惠于该处一个女尼,所以不愿废除你们的功力。”

  他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下面一大段话,他像似沉落回忆的大海,目色滞迟无光,视而无物,他说道:

  “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了!我正当青春少年家道中康,不识天高地厚,一个同县女子和我在偶然中发生了爱慕之情………

  她唇红齿白,有着一张圆圆地脸蛋和动人的大眼睛,会说话,会做活,多少次花前月下,我们偷偷地相拥一起,海誓山盟,暗许婚嫁,那日子……那日子真像一杯醉人的醇酒,充满着芳香和兴奋………。”

  “五雷真人”章大椿的脸色在新月和积雪的照映下,显着轻微的激动,旧日的情意浮现于他苍老的眉头,他的话使人心往神驰,令人几乎忘了他就是一个功力盖世,狠毒古怪的魔头。

  他的神色说至此处忽然一变,是惆怅?是哀愁?抑是悲愤?石秦二人分辨不清楚。

  声音也越发显得虚无飘渺了,他缓缓地说道:

  “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双亲在一场秋后的瘟疫里,相继去世,而我由于交友不慎,加上灰暗的心情,整日流连酒色与豪赌之间,偌大的家产,渐渐地化用殆尽,仆人一个个也离我而去………

  有时夜半回家,阴森的庭院,环境萧然,唉!家!从此失去了温暖,而我便沉醉于花街柳巷,不复思归………。”

  石剑鸣和秦宛真穴道被点,虽不能言语,心里却听得清清楚楚,望着一个苍苍干瘦的老人在大雪山绝峰间,很伤心地叙说着回忆。

  他的脸色至此又是一变,变得在哀怨中渗杂了一份愤慨和愠怒之色,声调也因而激昂的说道:

  “山盟海誓,海誓山盟——所有最坚定不渝的话,至此也随着多日的风雪化为落尘飞絮,雪爪鸿泥。

  那位曾与我谈论婚嫁的女人,竟在我家穷财尽之后绝裙而去,远嫁给了南昌府里一个医生齐和春,也就是今天的九华医隐齐铁恨。”

  可想而知,石剑鸣和秦宛真二人此时是够惊异的!

  虽然他们尚且不知以后的一段过节,是以二人的目光像两盏小灯似的紧紧地瞪着章大椿的眼睛,中间且流露着一丝同情。

  “五雷真人”章大椿又继续说道:“她嫁给齐和春之后,闻说颇能尽责妇道,治家有条

  不紊,加上齐和春乐善好施,妙手回春的医誉,夫唱妇随,颇被乡人称道………。

  可是我呢!我悔恨,我嫉妒,我怪她在四壁萧条的时候离我而去。

  我辗转到了南昌,夜深人静,徘徊在齐和春高大的门前,悄悄地,一个人,踏着凄冷的月色,见她的高楼上,一灯如豆,散发着温馨的气息………。

  啊!苍天!无数次,我被那痛苦煎熬着,心底泛出了流动的潮——是悲哀,是忏悔,可也充满了仇恨和嫉意………”

  章大椿的声音激动着,但他的叙说却像一首充满情感的诗辞,令人乐意听取。

  石剑鸣和秦宛真被项颈间的雪,冰透着一丝凉意,但他们却对这个老人发出了由衷的同情和怜悯之意。

  章大椿的语音此时又转趋微弱了,他说道:

  “多少次,我想越墙而过,把他们斩毙在我的刀头之下,可是那时候,我不敢,我不仅没有武艺,也没有胆量,我只有一次次,悄悄在黑夜里流连、徘徊、神伤、忧愁………。终于,我决定离开南昌,远走高飞,离开那个令我痛苦的城市。

  ……那个时候,天气虽然酷寒,大雪纷飞,冰雪载途,但是阻不住我远离南昌的决心。

  终究,我穿着单薄的衣衫,以仅有的一点零钱,买了一升不等米酒,醉薰薰的,向灯火疏落的南昌,留下最后的一瞥,消失于大雪的飞扬里……

  我只知道走!上哪儿去?不晓得,我只知道,要离开南昌,离开得远远地,于是足步踉跄走!走!走!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酒融化和瘫痪了,我毫无痛苦,应该说毫无知觉的,倒于积雪满途的官道中………依稀,我尚能觉得,死亡的恐怖,像走近着我,但是我无动于衷………。

  就这样,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我总以为我已经死了!意外,我觉得一股热流,通过肠胃,通过周身,我被暖和的力量救醒过来………。”

  这时,章大椿的脸上露出了一片欣然之色,又听他继续说道:

  “更使我意外的,救醒我的竟然不是别人,而是那个乐善好施,医誉良佳的齐和春,他的妻子当时也在我面前,但是我们抑压住了内心的激动,蒙蔽住了他们的眼睛,何况那个时候,我恨她,也恨所有的世人。

  不知是什么原故,当我见到她后,我这远离南昌的决心,竟然为之动摇,虽然我还是多么不谅解她,多么恨她……人的感情总是那么矛盾,复杂而不可捉摸——我又想时时见到她,于是我被齐和春的好意留了下来。

  她见我落魄他乡,几乎成了冻饽,同时还念着我们以往的情义,自然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

  他望了望石剑鸣和秦宛真二人,又说道:

  “两位少年人,你们知道衣食饱暖之后,人性的弱点,也便渐渐暴露,何况我的心里是痛苦的,这样,到第四个年,啊!那是一个何等漫长的日子啊!

  齐和春给我的一点零用钱,实在不够用,而且黄昏、月夜,一切美好的景色,在别人正当欢乐的时候,在我却苦于打发。

  于是我不得已又沉溺于酒,又沉沦于花街柳巷,直到我偷窃的数百两银子被齐和春年终结账发觉,我被他凶狠的斥骂了一顿。

  于是我心里更恨,更恨苍天,亦复更恨世人,婚姻、财富、幸福……一切化为飞灰尘梦的时候,谁能不恨呢!”

  章大椿此时痛苦的道:“我杀了人!是的,我杀了人,但不是齐和春,也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曾经以药酒诈人骗财,罪行种种的烟花妓女,她的身材、模样,许多地方和齐和春的妻子一个模样。

  我把那个妓女引诱到齐和春的家,趁着夜深人静,用一把尖刀杀了她,放置齐和春的卧床上,然后逼着他的妻子,出家为尼,了却孽缘。

  他的妻子在不得已的情势下,兼而又没有子女,间首前尘,对我歉意良多,也决意那么做了!

  于是,我把她送得远远地,以后她被‘女姬国’的太上神君邀了去。

  有一次,她出山为‘女姬国’采办食物,被我遇见,遂谈了些‘女姬国’的情形,方知那里有三光之学,而我亦复因此酷爱武功,专心习艺。”

  章大椿又补充了一句:“在‘女姬国’她是唯一会说汉话的人。”

  石剑鸣和秦宛真同时一动,心想:“难道就是那个女通译不成?”

  他慨叹了一声说道:“看见了你们男女成双的少年人,便使我想起了她,看见你所使的三大光功,更使我想起了她。”

  章大椿微微一丝苦笑,说道:“若非因此二者,以我痛恨世人的心情,今天哪儿还有你们活命的份儿呀!

  不过,万事我还有个谱儿,就是不能待人甚厚,譬如苗光宗,我将许多武艺都传授给他,他却把我的‘阴阳五雷套命追魂刺’那件宝物给盗走了,所以,这个千年雪莲,还不能平白让你们拿走。”

  不过他究竟为什么盗取“双剑乾坤”燕公来的紫电青霜两支宝剑,却未曾交待明白,想系物欲所主,不便表明了!

  “五雷真人”章大椿刚刚把一段血泪往事叙说完毕,蓦然大雪山中吹起了一阵强烈的风暴,积雪纷飞,气势汹汹。

  三人同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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