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
姊妹易钗而弁,玉奇扮个珠宝巨商,在太原府逗留三天,两次登门拜访张富户,张极的父亲张天雄,以贱价脱售了二十颗好珍珠。
有钱的人家占了便宜分外欢喜,备酒款待客商。
席上查知张极在京,玉奇却说此来意欲聘请张极保镖,不惜跋涉,请教张极人才容貌以及投止居停,自愿赴京寻找,说是张武师名闻天下,非他不足保护长途价值连城重镖。
张富户一听这话,直乐得无不可言。做父亲的还能不清楚儿子仪表状态?但却不知道他的好孩子留京住址,倒是万分抱歉。
玉奇告辞回店,即日带了两位妹妹进京,履行他们的第二个使命:探问大姊梅问。
路过长辛店下马打尖,玉奇免不了要喝酒,喝酒自不免耽搁时间。这当儿他就听见了隔座两位老头子聊的什么天。
玉奇立刻以晚辈礼貌过去致敬。
老人家欢喜青年人,偏又都生有一张快嘴,他们不惮烦地将梅姑娘犯罪经过,或增或减的,长长短短的告诉了人家。
玉奇当场还能不动声色,菊冷、兰韵就都变了一脸铁青,酒未足饭未饱,他们三匹马飞进北京城。
天黑时下的客户,商量的结果,他们准备闹翻帝都,因此就不肯往见浣青。
初更时分头上街打听消息,四更天飞入刑部囚牢,姊妹会面愤极流涕,但是梅姑娘不许他们蛮干,责令设法擒获张极归案迫供。
五更天弟妹离开囚牢,这一整天他们走遍了北京城酒楼茶室。
世间事决不能太如意,没有那么凑巧就让他们找到张极,倒是每一个地方都在赞叹颂扬着大姊亮节坚贞,菊冷兰韵对这一点颇为高兴。
夜间回店兄妹互相交换一下意见,玉奇这就决策分途办事,只许暗地秘密探查,不许单独下手拼斗。
菊冷被派上豫王府。
兰韵奉命侦伺福三。
玉哥哥自己迳奔安定门大街东铁狮子胡同,前代义勇侯张勇旧邸,现在赵岫云胞兄砥海府第而来。
三更光景,他施展身手飞进这出名广有园林台阁之胜的故宅,漆黑里由一座好像养花房门儿口经过,里面忽有人低声儿问:“那一个?来干什么的?”
声音非常尖细像姑娘们,但是玉奇也就吓得一阵倒退。
一个黑影快得跟狐狸一样,窜过玉奇头上,猛可里把他拦个正着。
玉奇急忙拔剑准备应战。
那人说:“你带剑我可没带剑,不过我不怕你。你是想拿话告诉我呢,还是一定要丢脸?”
玉奇一听的确是姑娘,个子也顶窈窕,可是口气太大。
然而人家是姑娘,玉哥儿这就不肯先动手。
那姑娘又说:“你决定了没有?怎么样?讲话呀!”
玉奇道:“你先讲你是赵家什么人?”
姑娘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姓赵,与姓赵的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是这园子一个花儿匠的孙女儿。你大约跟姓赵的有仇,因为你穿着夜行衣服又带剑。但是,你并不像做坏事的人,一脸正气。……”
玉奇心里想:见鬼了,她会看见我一脸正气?
他这里停疑一下,姑娘又说啦,她说:“不要奇怪我会看见你,我是天生的一对好眼睛,黑夜见物。请放心,我也不是肯做坏事的人。”
玉奇道:“姑娘,你爷爷在家吗?”
姑娘道:“可惜,他今天不在家,出城买树苗去了。没有什么,你不妨上我屋里坐一会。”
玉奇道:“很好,姑娘。”
姑娘这就挺翻身走出花径,一直把人家带到东北角两间小小的草房里来。
这里点着灯,有简单清洁的陈设,非常好看的两三盆花,这些却引不起玉奇的兴趣,他老是直着眼平视姑娘。
姑娘让他坐在小凳子上,给倒了茶,她斜倚在窗台边,笑说:“我脸上没有什么好文章,不要只管看,管讲你的话吧。”
玉奇红了脸说:“姐姐,你既然晓得我跟姓赵的有仇,你现住在赵家,我怎么好对你讲什么呢!”
姑娘道:“你是不相信我?也难怪。告诉你吧,爷爷是这园子的老花匠,园子数度易主,老人家都没离开,因为他有很好园艺知识,又会相马,每一个主人总欢喜他。
他又舍不得抛下这名胜的花园,这里有很多他的手泽心血。我母亲死了,我父亲长年出门,我从六七岁起就一直是爷爷身边的宝贝,我学会了他一身好武艺。
赵家人都晓得我们祖孙身手不平凡,他们不敢过问身世,我们也决不管他们的闲事。名系主仆,情如路人。够了吧?少爷,你该讲你的啦。”
玉奇想一想说:“我的怨家不是赵砥海,是砥海的胞弟岫云,前十几年已经有人替我报了仇了。今夜我要找一个人,我可疑他潜藏这儿。山西人,年纪二十七八岁,有很好的武功,长得也漂亮,个子不太大,但有一身精壮的肌肉。这个人无恶不作,会使毒镖,薰香害人,真可恨的还是一味糟蹋妇女,我要拿住他送官……”
姑娘道:“你是行侠?为什么一定要送官?官还能靠得住?他有钱有靠山,你今天拿他送官,他明天就出来了,那你怎么办?”
玉奇听出姑娘话里藏机,赶紧站起来说:“姊姊,我也不是行侠,因为我的骨肉至亲蒙冤在狱,其间名誉问题重于性命,所以必须擒他送官。”
姑娘微微一怔,说:“这样讲,关系很大?”
玉奇道:“我是芒刺在背,心若油煎。姊姊,请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来了这样一个山西客人,他来京也不过几个月。”
“山西人不对,他一口江南口音。王慕陶。”
“不,他姓张。”
“姓张?为什么不许他改姓王?”
玉奇怔住了。
姑娘又说:“这个先别讲,你讲蒙冤在狱的是不是华梅问龙家的孙少奶?那么你一定姓石,石南枝前辈的公子。你来时在屋上一阵纵跳,我就看出你的本领不弱,所以我才曾请教你这许多话,我还不是顶随便的人。你现在可以讲实话啦!”
玉奇十分诧异,姑娘冰雪一般聪明,这就只好什么话都讲。
他承认他是什么人,也告诉她此来一切的经过。
他的一篇话相当长,姑娘静静地听,听完了,她笑笑问:“华山勺火大和尚与你什么关系?尊大人的师父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