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3]
玉奇愕然回说:“大和尚是我的师祖,先父的从业师姓贾……”
姑娘笑道:“我姓贾。”
玉奇怔一怔问:“爷爷?”
姑娘道:“不敢当,老人家上一字春,下一字保。”
玉奇忍不住惊喜欲狂,他抢着叫:“姊姊!姊姊!”
姑娘笑道:“别姊姊,看样子你要比我大两三岁。再告诉你,我们祖孙在北京不姓贾,姓我们曾祖母的姓,曾。爷爷没有名字,他就叫曾老二。
你要找的人决定是王慕陶,王慕陶就是张极,口腔也是装做的,装得非常好。这个人狡诈至极,他仗着一身好工夫绝不露相,但是瞒不住我们祖孙。不因为他竭力装伪,我也不会生疑,也不会夜探他的行藏。
在他的行装里我发现他带有薰香喷筒,许多各种红白色药丸子,那都是毒药。还有十来枝毒镖,一皮囊子做贼的工具。
这贼绝不容易对付,遨游侯门,身怀奇技,明争断难成功,暗算或有希望。你要想在赵家擒他,万无可能。赵砥海最近也养有八名死士,身手颇不等闲,你兄妹一共只有三个人成么?一击不中,鸿飞冥冥,你大姊姊还肯出狱么?
谋而后战,急必偿事,我说暗算,就是要你们用计策。当然我很愿意帮忙,可是我爷爷八十九岁高龄。手足不仁,耳目不聪明,我不敢为他老人家牵祸招灾。”
玉奋道:“姊姊……”
姑娘道:“你又姊姊。”
玉奇红着脸说:“这不过礼貌……”
姑娘说:“不必,不必。”
玉奇道:“我不敢惊动妹妹,但是我想不出计策。”
姑娘说:“那是你客气了。看你的眉目并不像不会用心的人,爷们若是只讲打斗不知用寄,还不过一勇之夫,楚项羽又如何?”
玉奇受了教训,他就垂下头。
姑娘笑道:“别难过,我是指点你。计策倒有一个,不过我不好讲。”
玉奇大喜道:“请告诉我,妹妹。”
姑娘笑道:“你带来两位妹妹一定都长得很美?”
玉奇道:“还不丑。”
姑娘道:“我想用美人计。美人计三个字似乎很难听,其实事急从权,顾不得那许多。贼人认识我,不然我也还肯干。”
玉奇道:“只要不受过份侮辱,她们一定愿意。”
姑娘笑道:“侮辱?那还成!这条街离赵家后门不过十来步远近,有一片小酒店管沽酒不管烧菜,生意很清淡。店主人一对老夫妻,无男无女,店里也不用伙计。老人家姓张,本名腾蛟,五十年前江湖上大有名气,现在人就知道他叫张老头。张老头是爷爷的好朋友,明天一早我去通知一声,让你一位妹妹到他店里,要他认为外孙女儿。这不算侮辱吧?”
玉奇赶紧说:“那里,那里,祖师爷的朋友……”
姑娘道:“成,贼人出门必过张家酒店门口,假定他是步行,你妹妹可以用一盆水,或者一碗酒汁儿泼到他身上。
他穿的总是很讲究,不容他不光火,他必会闯入店里揍人。
这时候你妹妹只露些眉眼儿,赔他一个无礼诺,底下的戏让张老头夫妻唱。
他坐马车,你妹妹就装个碰车倒地,他一看是美人儿一定献殷勤,送人进店,底下的文章你妹妹也不要管。总而言之,以色钓贼,必自投罗网,决无可疑。
外孙小姐只管装坏脾气不理贼,外祖外婆尽力巴结贼,结果给贼一杯酒渗入迷药。怎么样?少爷,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我想,神佛鬼神也都是欢喜的吧!不过,这样办算不算侮辱呢?”
玉奇抚掌笑道:“不算,不算。这样办太好了。”
姑娘道:“迷药呢?这东西,买是有地方买,但是不太容易,而且也怕不能好。贼对此道必有经验,不够劲儿的迷药反而害事。有个人家里有,这个人和龙家有关系,他叫玉坚,人称玉标统,他的大姑娘是龙夫人的干女儿,你去拜访他,不妨将详情讲讲,还能求不来的吗?
到时候,万一发生危急,我必来帮忙。你放心回去跟两位姊姊商量一下,明天晚上我会上酒店跟去的那一位姊姊请安。现在你可以走,事办完了,假使有空,能来看爷爷吗?”
玉奇道:“我们兄妹都要来给祖师爷磕头的,什么时间便当呢?”
姑娘笑道:“二更以后这园子就是我们祖孙的天下,你们只管来。”
玉奇道:“谢谢妹妹,我走了,再见!”
说着,离开了草房子。
姑娘后院远远地送着他,眼见他不住的回头,大姑娘心头一阵跳,不送了。
□□□□□□□□“……一朵花落在卖酒家……”安定门大街许多青皮小伙子,乱腾腾的在传说这些话。这是小妹妹兰韵到张老头店的第三天。
她叫兰儿。
兰儿打着黑油油大发辫,辫末扎着一大把红绒绳,老是由胳肢窝里牵过来料正在指头上,站在店门口,溜着一对乌黑大眼睛东张西望。
车儿轿儿马儿驴儿什么东西都好玩,老的少的夯的俏的什么样人都好看。
她活泼像个乡下大姑娘。脸庞儿是一只透熟的苹果,一张嘴比樱桃大不了太多,柳腰儿窄窄,小脚儿尖尖,一身大蓝布裤褂,下面撒着裤腿儿,七分天真三分娇憨支持她三个字:美而艳。
说芳龄就更动人甫届xx瓜。
这两天张家酒店生意特别好,虽然不卖菜,大小爷们总欢喜带包花生米两块豆腐干,爬在柜台下找张老头聊天。
兰儿有时候也帮着打酒,或者是递个盘儿碗儿。
三天中,张极从店前经过两次,两次他都望见了兰姑娘,可是他总坐在马车里,姑娘也总没有机会过去碰车。
第四天一清早,他步行上街,穿着一件绿罗衫子,脚上薄底凉鞋,老远处两只贼亮眼睛就把姑娘扫了两眼。
姑娘打个机灵翻身进店,柜台上抢了半碗酒汁儿,准备钓鱼。
鱼儿身上的绿罗衫就刚飘在门口,姑娘半碗酒汁泼个正着,扭回头叫:“外婆啦,城里的灰真多呀,我受不了!”
张婆婆在里面答应:“谁叫你老站在街上啦,进来吧!”
说进来,可就进来了张极,他装做生气的样子,站到姑娘背后说:“讲理不讲理,你怕灰拿酒泼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