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
铁尺王这话完全说错了。
他高估了自己,他摆开了铁尺,进步递招,接头就是一下,这是捕快拿人用铁尺的惯招。不过铁尺王能被人称为“铁尺王”,当然不同于一般。他这样搂头一尺,却暗藏变化玄机。只要等到对方一动,铁尺或砸或砍,立即就是一抢猛攻。
阳世火根本没有理会。
手中的番刀一收,人向前闪电一撞。
这个动作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一个“快”。
铁尺王的铁尺刚刚砸下,阳世火已经抢到了贴身之前,只听到铁尺王一声闷哼,人向地上一蹲,铁尺掉在地上站不直腰。
那里接得了三招,只仅仅一招,就落败下来。
真正说来,连一招都没有,因为彼此根本没有互换。
阳世火将刀纳入鞘内,过来伸手拉住铁尺王猛地一拉,铁尺王哎呀一声,张口喘了一口大气,站了起来。
阳世火从桌上斟了一杯酒,递给铁尺王说道:“铁尺王,你是老江湖,知道这个道理,你我的功力差得太远,这种情况相拚,太不公平,所以胜与败在这种情形之下,根本不存在的。”
他将酒递给铁尺王。
“喝下去!当作压惊。”
铁尺王一言不发,将酒喝下去。
他知道阳世火说的是实话,双方功力差得太远,根本无法交手,那种情形不能算败,只能说是不识相而已。
阳世火说道:“‘金盏’我迟早会还给你交差,但不是现在。所以我有第二条路。”
他将店伙计送来的笔黑纸砚,在桌上摊开来。提起笔,吮饱了墨,铺好纸,龙飞凤舞了几行字:“书奉‘金盏’大侠:
若要拿‘金盏’,请到宰相穴。
阳世火再拜。”
他放下笔,随手将“金盏”又用布包起来,掖在衣襟底下,对铁尺王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兑现。‘金盏’一定奉还,但是不是现在。请你告诉金盏花。五日以后,我在日正当中,到城外十五里地的宰相穴等他。如果他胜了我,‘金盏’立即归还,他又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侠义之事。如果他胜不了我,也有一个办法,叫他弃掉的他的金盏花认输,他代安庆府的三班衙役跪地求情,我也会将‘金盏’归还……。”
铁尺王说道:“阳爷,我打不过你,但是,在道理上你站不住脚。你这样的向官府律法叫阵,是非常不聪明的。”
阳世火笑笑,说道:“你还有意见吗?”
铁尺王说道:“有!你这样做,只是个人一时意气之事,对我、对安庆府的捕快来说,是无辜地受牵连,是不公平的!”
阳世火问道:“还有没有?”
铁尺王说道:“还有。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阳爷,你这样不服人,向人挑战,将会自取其辱。”
阳世火笑笑说道:“说完了吗?告诉你,将这些话留起来,留待金盏花来找你的时候,告诉他,不要告诉我。”
他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在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对铁尺王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感激我,不要怨恨我。如果不是我,‘金盏’恐怕永无见天之日,你就要办一件无头案子,你懂吗?‘金盏’不是我盗的!”
铁尺王这时候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些什么。
他此刻此时心里只在想着一件事:“金盏花为什么不来呢?如果现在来看我,此刻就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他昨天到相府去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跟我联系?出了问题吗?”
金盏花没有回到客栈,不但铁尺王没有想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因为他原先预定上午到相府去见玉蝉秋,而后到客栈来见铁尺王。
结果事情不是预期的那样……
昨夜离开了相府,带走的不是玉蝉秋这样的疑团,而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使他始终抹不去的,是玉蝉秋姑娘那一份笑容,无论是他睁开眼睛,或者是闭上眼睛,他都能清楚地看到玉蝉秋那可爱的笑容。
金盏花从没有过的一种经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忘不了一个人。
也正因为如此,金盏花也连想到一个问题:“玉蝉秋在相府,到底是处在什么地位?千金小姐吗?她自姓玉,与姓张的没有关系。是相府的姻亲姑娘?张家会有姓玉的亲戚吗?桐城县民风保守,如果玉蝉秋是张府的亲戚,不会这样不守闺箴,女孩儿家骑马玩刀,岂有此理。是聘请看内院的?没有像玉蝉秋有这样受尊重,有地位。到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盏花自己早就在桐城县双井大街的一家绸缎店里,后院养牲口的长工处,花钱料理了一间小屋子。
没有人会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金盏花。
当然更没有人会知道,金盏花会独自一个人住在后院长工隔壁的小房里。
他仿佛知道自己会有一个不寐之夜,他掏着银子叫长工替他买一包卤味,一罐酒。
他和长工坐在小凳子上,一盏昏黄的孤灯,一杯对一杯地喝起来了。
大凡心里有事的人,喝酒容易醉?
金盏花的酒量并不很好,一连几杯下肚,就已经有了醉意。
加上老长工连连举杯相劝:“小兄弟,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这身穿着打扮,会跑来跟我老头子借棚住,说出去会吓坏人的。结果我借了!你看,小兄弟,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是凡人吧!”
金盏花伸着大拇指头,舌头有些转不过了。
“对!你了不起!你有眼光!老太爷,我也有眼光,所以才会找上你。来!有眼光的敬有眼光的,我敬你一大杯!干了!”
就这样你敬我,我敬你,两个人硬把一罐五斤重的“花雕”喝得滴酒不剩。
金盏花长这么大没有喝过这么多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只可惜他并没有领略到醉的滋味,老长工还在那嘀嘀咕咕说卤味不够道地,金盏花已经趴在小矮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一觉睡到半夜,金盏花醒过来了。
他的头疼欲裂,而且他直在作呕,喉咙里发干,要冒出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