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踏歌 [2]
“不对劲?”想起傀儡师身畔那个叫做苏诺的偶人,白璎忽然也是平白觉得一冷。
“说不出来。”真岚再度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摇摇头,“很邪啊。这个裂变出来的傀儡,可真是让人担心。”
“一切等他到了苍梧之渊再说吧。”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太子妃猛然点头,吐出一句话,转开话题,“不知道师兄带着那笙如何了?”
真岚眉头再度蹙起,脸色有些凝重:“我刚才看过了——看不到。应该在息风郡附近,但是那片区域无法通过水镜看到。”
“有人阻止?”白璎诧异地回首,“设了屏障?”
“应该是。”真岚沉吟着,手指叩着扶手,“如果料得没错,能设下那样强的结界,应该是十巫中的一位亲自来了……征天军团一定也会如影随形的再度赶到。西京要千万小心才好。”
又是片刻凝重的沉默,许久,白璎慢慢道:“等到了夜间,我带一些冥灵战士去看看。”
“太危险了。”空桑皇太子蹙眉,手指不停地叩着王座的扶手,“万一碰到上次那样的事情,你受伤无法在天亮前返回,怎么办?”
“难道师兄他们现在就不危险?”银发女子眼里的光是无法反驳的,握紧了手,“何况,苏摩那样的敌手、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的——我会小心。”
“……”沉吟片刻,真岚只是缓缓转过头,“让蓝夏和你一起去,他办事小心。”
“呵,难道我很莽撞么?”太子妃笑了起来,弯腰去收拾打翻了的水镜。
王座上的那颗头颅默默看着她,许久忽然笑了笑:“看起来是很沉静的样子……不过都是骗人的。如果忽然发起疯来,那可是够吓人,拉都拉不住。”
“……”显然明白皇太子调侃的是什么,白璎没好看了他一眼,收起水镜。反正说不过,干脆不理——这是在长达百年的时光中得出的唯一有效方法。
“璎。”在她走出去的刹那,忽然听到真岚在背后叫了她一声,声音短促。
“怎么?”她诧异回头。
“我想起来了。”王座上的头颅脸色猛然一变,断手同时跳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急急,“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那个傀儡……那个傀儡……你有没有觉得居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被真岚脸上的神色惊住,白璎下意识反问——方才短短的瞬间,她根本没有留意到两个人身旁扔着的傀儡。
“好像是变得……”被那么一反问,真岚语气弱了一下,仿佛也变得有些不肯定起来,喃喃,“是我看错了么?那个傀儡偶人好像——好像……的确是变得大了一些啊。”
暗夜的密林里,草叶的沙沙声忽然停止了。
“奇怪……好像有人在看。”微微喘息着,女子停住了动作,喃喃对身边的人说,唰的一声,背后巨大的黑色翅膀蓦然展开了,裹住了两人。她的手撑住对方的胸膛,汗水濡湿的声音有一丝警觉:“苏摩,你有没有觉得?”
在她想要站起来的刹那,傀儡师忽然伸手,粗暴地拉住她的头发,将女子重重拉回自己怀里,一个翻身压倒在草地上,抬头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忽然浮出一丝笑意,不出声地低下头去埋首于女子的胸口。
“原来你早知道了。”幽凰轻轻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气,“好坏……”既然苏摩不管,鸟灵干脆也就不去追究了。抬起手揽住傀儡师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的唇边。
“真是美啊……就像天神一样。”女童的面容上有成人的表情,幽凰用炽热的眼光注视着耳鬓厮磨着的人,意乱神迷地喃喃自语,凑近去吻着那张脸,“只是……你的身体里好像也有魔物栖息着呢。怎么、怎么和我是同类一样?……为什么会回头找我呢?”
裹住她的是黑暗的气息——只有行走于黑暗中的魔物才有的气息。
“阿诺喜欢你。”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傀儡师忽然放开了怀里的邪魔,撑起身来,手指只是一动,火边一直看着的那个小偶人咔哒咔哒地跳了过来。咧嘴微笑着,忽然膝盖也不屈地一跃而起,直直跳入幽凰的怀中。
“嘻,好可爱啊……”鸟灵收敛了背后的双翅,抚摩着偶人冰冷的脸,满怀喜悦,“多漂亮的偶人,和你一模一样。是你作出来的么?用了什么术法,居然让它能动?”
然而那样一连串的问话,似乎丝毫没有入傀儡师的耳。苏摩起身坐到火旁,也不披衣,只是茫然地面对着篝火,有些出神。仿佛感到冷,手臂微微发抖。抬手感觉着火的热力,将手凑近了一些。然后,不知不觉地再近、再近……一直到将手整个伸入火中,依然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抖。
旁边的幽凰没有看向这边,显然一路上习惯了傀儡师那样阴阳怪气的脾气,也没期待他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逗弄着偶人。苏诺那样阴枭的神色,在魔物的怀里居然变得明朗了一些,咧嘴笑嘻嘻地看着幽凰。
“噫?你有没有觉得阿诺看起来好像长大了一些?原来没那么高吧?”幽凰将偶人抱在白皙的胸前,忽然略微诧异地笑了起来,“苏摩,它会不会长大啊?——真有意思……”
一语未落,傀儡师的手蓦然一震,在火中无声握紧,眼里闪过阴沉的光。
“啊,啊,乖孩子。”拍打着翅膀,鸟灵孩子一样的脸上露出笑容,“苏摩,你说如果你有孩子、会不会和阿诺一摸一样?——我给你生一个好不好?嘻,还不知道鸟灵和鲛人的孩子是什么样?”
“孩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傀儡师忽然笑了起来,转过头。火光在他俊美得近乎邪异的脸上跳动,明灭不定,“如果你敢把它生下来,我就杀了它。”
那样随意的话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却透出掩不住的冷气。
幽凰本是随口说笑,然而不自禁地被瞬间扑面涌来的杀气冻住,手一松、偶人咔哒一声掉落在地,龇牙咧嘴。
蓝发如同水一样垂落,掩住苏摩的脸。他将手从火中抽出——那样苍白秀气的手在火舌的舔舐之下已经黑如焦炭。然而只是转瞬之间被烧焦的皮肤就起了变化,立刻恢复到和未烧伤时一摸一样。除了那样真实的痛楚,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生之意义在于他,难道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