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 - [飘灯]

外传一:永忆江湖 二、拳脚避少年 [2]

  舟中人再也坐不住了:“慧权,你去问他。”

  也不见人影晃动,苏旷面前立刻又多了一人这手轻功实在漂亮,看客们立刻缄口不言,暗地里议论今天这场架怕是难得地好看。

  来人修眉长目,面孔如泰山之石,方方正正。他单掌含胸一立:“少侠,请。”

  苏旷一拳挥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今天遇见了一位高手,而且是终生难忘的高手。同样的九路伏虎罗汉拳,在这个人手里好像有了魂灵。曲柔回环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他的拳直上直下,拳风磊落,如大漠烟尘逐随奔马,滚滚而来。苏旷无论何时转身,都能看见慧权的凛凛双目,无论何时格挡,都能看见拳头逼面而来。苏旷出手越来越快,但慧权依旧疾中带缓,拳拳留有余地,只逼得苏旷渐渐抛却套路花哨,一拳接一拳,也刚硬迅猛起来。

  慧权的眼里,渐渐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这孩子的基本功可以算得上扎实了,可惜就可惜在师承苏旷所学的一切功夫都是直指“击技制敌”四字,这样的武功迅捷有效,假以时日,他必定可以成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也仅此而已。

  江湖代代都有这样的高手,一时无敌于天下,百年之后,不过留下一个名号而已。这样的高手属于江湖,但永远都不属于武林。江湖中人习武为人,武林中人习武为己,这两者在当代并无高下差别,但一个武学大师却可以为后世留下一些东西。这两者缺一不可,正是江湖的刀光剑影吸引无数少年人走进来,但也正是武林中的坚忍开创,把一些薪火相传的东西递下去。

  慧权从这个十几岁少年的身上看见了一种醉意强弱悬殊,胜负已分,他索性不再思索应对之道,而是被自己的拳法吸引,全身心地领略北派少林拳术的精髓,一招接一招,越来越酣畅淋漓。

  慧权深吸口气,一拳直击这正是天下习武之人的入门招式,黑虎掏心。

  苏旷来不及闪躲,拳锋已在眉睫之前,他只觉得慧权的指节几乎触到了自己的鼻梁,脸上寒毛都是一竖。

  苏旷皱眉,反掌切向慧权内肘,右手变拳为指,直点慧权喉结。

  慧权目光不变,缓缓一拳推出,依旧是黑虎掏心。他的气息充沛至极,拳法似曲非曲,似直非直,一线之间,似乎有无穷变化。

  慧权是少林第一武痴,今日可谓苦心孤诣,自家师叔还在台下坐着,他也弄不清眼前的少年是敌是友,就大起爱才之心,要点破他拳法本宗之道哪想到这一拳击出,苏旷反倒不再苦思冥想,目光一晃,眼珠子滴溜溜向一侧望去,嘴角也泛起笑容来。

  慧权大是好奇,也顺便瞥了一眼,胸中一口真气恼得险些走岔远远的,乌篷船上桃花艳艳,绿衣的姑娘好像极其关切,正扶着船橹探头遥望。苏旷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见自己的面容,就温柔款款地含笑致意,百忙之中抽空点了点头,一张清秀的面孔上满是绯红。

  罢了,终究是看走了眼……慧权变拳为爪,扣住他肩头:“小施主,颜中望在哪里?”

  苏旷回过神来,但半边身子已在慧权掌握之中,哪里还能挣扎。他咬牙:“我……我不知道。”

  慧权摇头:“小施主,此事与你无关。颜中望盗我少林刀谱,伤我同门,这是门派恩怨,你担待不起,带我去。”

  他这番话可谓光明磊落。本来此中内情根本不需要告知一个陌路少年,但他出语诚恳,似乎是在解释自己的动机。

  苏旷挺胸抬头,理直气壮:“既然与我无关,三位大师自己找他就是。我打我的擂,你们找你们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慧权叹了口气:“小施主欺我眼盲不成?你不认得颜中望,那这破月七式,是什么人教你的?”

  “若不是你们抓他妹子,颜大哥何必和你们为难?”苏旷恼道,“他伤成那样,你们非要他性命不可么?”

  他这句话喊得又急又响,底下看客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舟中老僧再也坐不住,也跃上大船来,面沉如水,“少林百年清欲,岂容你信口胡说?那女娃儿女扮男装偷窥我少林绝技,颜中望持刀伤人强抢刀谱,我若放任他二人离去,少林颜面何存?慧权,你还啰唆什么,押他带路!”

  慧权轻轻推了推苏旷,小声道:“莫要逞强。我师叔疾恶如仇,脾气火暴,你少说两句。”

  苏旷根本就不是少说两句的年纪,一口气反而上来了:“颜小望也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你们的刀谱,至于就要废了人家小姑娘的武功么?颜大哥已经口头赔罪,你们不依不饶,还要他怎么办?我听说禅宗弟子讲究心性不起不动,离念离相,大师你满眼门户之见,动辄赶尽杀绝,依我看少林也唔!”

  他被慧权一把捂住了嘴。

  老僧渐渐动了真怒:“慧权,你又擅自做主放开他,我倒要听听!小施主,依你看,我少林如何?”

  苏旷嘻嘻一笑:“一直被血洗,依然是泰山。”

  这一下,众看客连“哗然”都不敢了,满场鸦雀无声,唯有滔滔河水翻滚南下。夕阳中运河如血练,春风已冷,肃肃如秋。

  三个僧人一起变了脸色数百年来,少林是江湖中最倒霉的门派,但凡有邪魔歪道要染指天下,必定拿少林开刀,大小战上百次,败多胜少,死伤无数,说是“一直被血洗”倒也没有冤枉他们。但是这种伤疤,又有哪个门派不是深以为耻的?也就是这种初生牛犊敢随随便便说出来。

  慧权第一个反应过来,翻身跪下:“师叔息怒,童言妇语,百无禁忌。”一边回头,“还不快认错。”

  苏旷也明白自己一时失言,但要他跪下认错,实在抹不下面子,一时嗫嚅:“大师,我我……”

  老僧脸色极是难看,但他总不好当真难为一个半大孩子。他伸掌在苏旷肩头一按:“跪下。”

  无论是身份礼数情景……最好是识时务为俊杰,苏旷也不是那么不懂事,但是不知怎么了,今天就是拼命想要逞英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第一次有姑娘眺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崇拜的目光总而言之,他的血在烧,只觉得有豪情万丈,宁死也绝不丢人。

  肩头似乎有千斤之力,苏旷只觉得浑身骨骼都要碎裂了,再也支撑不住,想也没想,一腿斜飞出去。

  老僧闷哼一声,忽然就蹲下了这一脚踢得不大是地方,大师们虽然清心寡欲,但该痛还是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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