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长箭短针 [2]
“去你娘的烂破拳!”杨敏沉叱,叨住四海牛郎的右脱脉,扭身信手借力便摔,“带马归槽”运用得极为圆熟老到。
四海牛郎马步一虚,发狂似的飞冲。
房门是开着的,真像一头莽牛冲出房,冲过走廊,冲断廊栏,冲入院子几乎摔倒。
“我带你走。”杨敏到了床口,匆匆替她用破襟掩住酥胸,轻灵地背起她,“砰”一声大震,撞破了窗户,跳出窗钻入屋角,逃之夭夭。
救人第一,不妨示弱遁走。
人声暴起,包围杨敏客房的人,纷纷现身向这一面冲来,人数真有二十人之多,像一群争食的饿狼。
这是普通民宅的小房间,除了一张破床,空无一物,霉气甚重,一看便知是无人管理的空宅。
窗台搁了一支蜡烛,光度有限。
穴道已解,神针织女默默地用衣带连结破衣襟,掩盖住胸部的尴尬,脸色显得可怕,与往昔明艳照人的神情迥然不同。
“你没哭哭啼啼,反而令人感到不安。”面向门外站立的杨敏,剑眉攒得紧紧地:“你天性灵慧刁钻,改变性情不是好现象,受到委屈……”
“没有什么委屈可说啦!”她一面束襟一面说:“更没有哭哭啼啼的必要。我立志做武林女杰,当然知道所要面对的凶险,如果没有承受痛苦打击的动理准备,就该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乖乖大闺女。”
“晤!也许……也许你的改变是好现象。”杨敏盾一舒,不再担心:“其实,一辈子躲在家里过太平日子,并不一定太平,也不见得一定没有凶险。你能预计日后所要面对的凶险,受伤害的机率便可降低了许多。记住,日后与那个四海牛郎交手,千万别让他有机会给你全力一击,用紧逼死缠的快攻,不让他有聚功的机会,三天三夜他也没有向你聚功一击的可能。”
“我知道啦!”她的脸上有了笑意,那种慧黠的笑。
“最好不要和他碰头,你的武功相差好几分,因此很不容易完全打消他聚功的机会,风险太大……”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关心我……”她到了杨敏身后,欲言又止:“那畜生……你知道他的底细?”
“那位大英雄的底细,虽然不是众所周知,至少一些名号叫得响的人,对这位大英雄不陌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所知皆来自风闻。”杨敏走向窗台取烛:“等他的振武社正式开山门,必定轰动江湖。”
“你的名号叫得响吗?”
“我还没混到绰号呢!身边没有人捧哪!那位大英雄羽翼渐丰,叱呼风云以争霸主宝座为目标。我想,他会成功的,我真的有点羡慕他呢!”他吹熄了烛:“走吧!知道回城的路吗?”
“送我回去好不好?谢谢你啦!”她挽住了杨敏的手膀,反正黑夜中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变化。
“这个……”
“好嘛……”
“我有事……”杨敏不愿答应。
她突然踞起脚尖,在杨敏的脸颊亲了一吻。
“走吧走吧!”杨敏身躯一震,烦躁地挽了她便走,真被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亲呢的举动还真令人仓卒间难以适应。
“那个大英雄,还会到我家行凶吗?”她紧挽着杨敏的臂弯,舍不得放手。
“你老爹不会利用官府,调集各街坊箭馆的弓手吗?只要射到了一个,结果如何?”
城内每一座坊,皆建有箭馆,平时训练民壮箭术,经常举行各种比赛,每月两次的召集民壮训练刀枪弓马,则在北校场举行操练。
一旦有战乱,全民皆兵,各坊的壮勇,也不时接受紧急召集参加围捕盗匪。在乡镇,这种民壮组织更为健全,更庞大,动员也迅速。
如果射倒一个活擒,不必问结果,民心似铁,官法如炉,门口供的残酷手段,铁打的人也熬不过淬炼。
四海牛郎只有一条路好走:加快远走高飞以免上法场。从此,足迹不敢接近顺德地境。
“这……这恐怕影响家父……”
“影响全家安全的事不重要?”杨敏摇头苦笑:“你爹的一个朋友丢了命,还想多死几个?我现身晚了一步,也没料到那些人敢悄悄使用毒暗器行凶,错不在我,但我仍然感到心中有愧呢!”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她呼出一口长气:“家父即使不借助官府之力,也可以请来三五十位弓手相助。”
“那就好,这是避免凶煞登门的最佳手段。”
四海牛郎并不愚蠢,而且是胸怀大志的不世之雄,明时势识兴衰,聪明得很。
他的爪牙用淬毒无影针,谋杀了飞虹剑客的一位朋友,激起了众怒,势将动员所有人手对付他。
杨敏,更令他心惊。
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九州冥魔,也同样令他心惊胆跳。
走,是他唯一的选择。
一大队凯旋北返的边军,由一位千户领队,浩浩荡荡徐徐通过五里亭,千余人的队伍拉有四里长。
凯旋,应该人强马壮,盔甲鲜明,胜利者的军容应该极为壮观。
可是,一点也不像凯旋归来的盛壮军伍。
正德皇帝御驾亲征,自称威武大将军,皇帝的至高头衔不要了。兵出京,在江西造反的宁王,已经被督师赣南的王阳明先生捉住了。
但皇帝不许奏捷,要乘机到江南玩玩,江南的美女多,寡妇也多,皇帝就喜欢这两种女人,也想亲自平定叛乱表示威武。
因此,这些在江南玩了一年的十余万边军,根本就不曾作过战,不断在各地逛来逛去。
他们都是所谓重兵,全身重装备,有盔有甲,有坐骑需要照顾,南方温热的气候,把他们整得十之四五水土不服,搜刮来的财物,全被军官们吞没了,没得到丝毫好处,无不怨天恨地。
长途跋涉,盔挂在鞍前,甲卸下搁在鞍后的马包上,倒挟着长枪斩马刀,衣衫不整,一个个垂头丧气,真够瞧的。
后面的辎重车队更糟,四匹健骡拖挽的双套大轮军车。车厢车架挂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有盔甲,有晾晒的衣裤。
形容为残兵败将,不算离谱,难怪千余人的队伍,拉长了四五里,打前站的兵马到了五里亭,殿后的后卫还在城外的环城大道上。
杨敏与十余名旅客,跟在队尾保持半里距离,任由健马自由举蹄,慢慢北行听天由命。